隻見蘇晉齋緩緩騰空而起,輕閉雙目,白裳嫋嫋蕩開,身泛金光猶如仙人,頭頂之上,一盤青葉在半空中旋散,並蒂蓮花玲瓏剔透,搖曳生姿,他雙指掐訣,口中默念咒語,片片蓮花瓣瞬間凝化成無數道刺目的劍光,“咻”的一下萬道劍光如急雨一般噴薄而出,直直插入那道翻滾的烏龍腹中。
那股幾丈高的陰風被劍芒消散的似青煙縷縷斜升,漸漸結成一個虛空的影子,看不清麵孔,停於空際,然後那道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徑自笑著“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就算佛性暫時壓製住了你,也不過自欺欺人罷了,你所謂的伏魔正道,不過是你討來心安的借口,蘇晉齋,這是你的命,你得認,你終其一生都得不到你想要的。”
蘇晉齋緩緩睜開雙眼,神色寡淡眸中無悲無喜,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聲音空靈“你的命你認,我的命,我說的才算。”
“是麼?”
那道虛空的影子顫顫的笑著,有些幸災樂禍“那麼她呢?”
話音未落,弋虺手指掐訣,集周身所有妖力於指尖,烏光一閃,一下子刺穿了蘇晉齋神身周的護體金光,寬大的蓮花紋繡的袖子炸裂,狗兒小繡的小巧的身子像一片輕薄的雪花一樣身不由已跌落下去。
地下是龜裂出的萬丈深淵。
蘇晉齋終是變了臉色,伸手去抓她,卻來不及了,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收了蓮花梗,俯身向小繡抓去。
虛空的弋虺消散了妖力,漸漸變得縹緲虛無,最後他陰惻惻的笑著,出口的話有些絮絮叨叨“說什麼愛恨皆空,全是狗屁,我看不破,你也注定不會看破。”
蘇晉齋最後還是接住了狗兒小繡的不斷墜落的身子,他卻和她一起跌落懸崖,閉上眼,蘇晉齋想,她對他還有用。
危崖絕壁,地下山岩積了冰水,甚是濕滑,蘇晉齋抱著狗兒小繡的真身抓住了石壁上一處凸起,石壁冰寒,沒一會兒他的手掌就冷的沒了知覺。
腳下虛空,眼前黑暗見不得半點光亮,倘若此刻一個失手,一人一狗定是粉身碎骨。
蘇晉齋指尖凝力,骨劍呼嘯而出,接住了他的雙足,蘇晉齋試探的一點一點的下落,大約半刻鐘,才到了底,隻是這下麵岩水冰冷,雖隻是沒了膝蓋,可沒一會兒,手足都凍得僵硬了,冷得刺骨。
蘇晉齋在河水裡淌了一段,找到了水中凸起的一塊巨大的岩石,帶著小繡爬了上去,體力連番消耗,讓他有些微微喘息。
狗兒小繡隻覺的陰冷不斷的隔著皮毛往骨頭裡鑽,冷的她嗚嗚咽咽的叫嚷著,蘇晉齋低頭看了她一眼,微微蹙起眉頭,手心凝了一股精純的法力,輸入狗兒小繡的體內。
狗兒小繡感覺自己的傷痛都在這股熱力當中被撫平,雲霧騰起,她又變回了人形。
再次睜開雙眼時,小繡感到眼前似乎被遮住了一塊黑簾,沒有一絲光亮,猶如沉海浮萍,沒有著落,她趴在冰冷的石上,感覺著蘇晉齋的呼吸,弱弱的囁嚅著“法師,我們這是在何處?”
蘇晉齋眸底無甚情緒,似乎對眼前的危險並無關切,淡淡的道“此處是地下深洞。”
“地下深洞?”小繡歪著頭在黑暗中朝著他的方向看去,問道“法師,我們快些爬出去,若遲了些,那沈須歸可就被蝶妖吃了。”
蘇晉齋聞言倒是偏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覺得好笑,輕嗤了一下道“此刻你都自身難保,還有心情惦記人家,左不過一個奪舍的妖精,死了就死了。”
小繡此刻倒是睜圓了杏眼,似乎不可置信他會說出這麼一番無情的話來“法師,你……”
“妖就是妖,本性無情無義,就算勉強占用了人身,還能指望他長出人的心腸來,妄想與人談情愛,真是可笑。”
眼前蒙昧的黑擋住了小繡的視線,此刻她即便看不到蘇晉齋的臉,也能想到他此刻的表情,該是不屑和嘲諷。
小繡垂下眼睫,心中不知何故堵塞的難受,抿了抿唇角,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就真的那麼憎恨妖魔麼?”
蘇晉齋似乎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輕笑出聲,摸了摸手邊的骨劍,在黑暗中出聲反問道“你說呢?”
小繡怔愣住,好半天都沒有言語,後知後覺的想到,她竟忘了,他是捉妖除魔的法師了。
隻是,他肯舍身救她,是不是意味著,她在他心裡是個不同尋常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