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繡也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去,見自己的尾巴並沒有露出來,剛要出口解釋,就被其中沙彌一掃帚拍在了地上!
那小沙彌似乎是嚇壞了,揚起掃帚玩命似的在她身上的捶打,小繡趴在地上揮舞著手臂想要解釋,剛剛揚起小臉,另一個沙彌不知道從哪裡抓來一把香灰胡亂的抹在了小繡的臉上,邊抹邊嚷道“現行吧,妖孽!”
住持清善法師所居的萬空居,花木幽深,一叢萱草,數竿修竹,數葉芭蕉,仿佛塵世萬物皆散,隻剩了無儘的青翠遺世獨立。
禪房屋子的門半掩著,窗子打開,清風帶著竹葉的香氣掠過窗頭,整個萬空居顯得極為空靈脫俗,隻有清善木魚清磐之聲,念經的嫋嫋梵音陣陣,仿佛能夠消散人心中的雜念。
蘇晉齋跪在清善跟前的蒲團之上,雙目微晗,雙手合十,隻是那一雙眉緊緊的皺著,似乎鎖著如山一般的執念和痛楚。
許久,清善停下誦經,放下手中的木魚捶,重重的歎息一聲道“晉齋,此次歸來你身上的妖氣越來越濃烈,這心中戾氣也越發重了。”
蘇晉齋緩緩睜開雙眼,輕輕吐了一口氣,一直旋艮在胸口的戾氣隨著清善的經文頌佛中消散些許,他緩緩站起身,對清善深深施了一禮,才將袖中的金艮鐘捧與他看。
清善見到那鐘,雙眼微驚,眼底猛地起了一層擔憂,良久,他閉上雙眼低歎一聲道“造化啊,這金艮鐘乃我佛家寶物,可以壓製你身上的妖氣,如今卻裂開一口紋隙,端不知福禍啊。”
蘇晉齋臉上倒是沒有過多的表情,低眉淡淡道“是福是禍……也在人為。”
清善一怔,雙目焦灼的落在他的臉上,語氣竟有些隱晦“那女子……你可找到?”
蘇晉齋神色終是頓了一下,眸色複雜些許,才道“找到了。”
清善雙手合十唱了一聲佛號,雙眼擔憂之色越發的強烈,低歎道“晉齋,凡是不可強求,莫要生出執念來,一切隨遇而安。”
蘇晉齋點了點頭,道“師傅放心,徒兒,自有分寸。”
清善微頷首,微微放下心來,猛然腦中又記起一事,對蘇晉齋頗正色道“晉齋,月前清虛觀伏山道長書信與我,說他下月天劫欲到,卜卦見卦象凶險,想借佛骨舍利來渡劫,?為師已經應允,此事就交你帶著佛骨走上一趟。”
蘇晉齋點頭應道“是。”
就在此刻,門外回廊那邊傳來一片喧嚷,男男女女的聲音攪成聒噪的一團,遠遠的傳了過來,清善微微皺眉,便聽見有人疾跑來,嚷著“師祖,師祖,妖精抓到了,抓到了。”
蘇晉齋驚疑的挑了挑眉,起身走到門口將門推開,看見兩個小沙彌抬著一個頭發散亂,滿臉香灰的女人疾步而來,那女人手腳被綁在一起,身體還倔強的扭動著,雜發裡露出花貓一樣的臉,熟悉的眉眼讓蘇晉齋眼皮驀地一抖。
兩個沙彌走進了禪房,一把將小繡扔在地上,頗有些得意的拍著胸口道“師祖,酈城那吸血的妖精被我師兄弟抓到了。”
小繡從地上抬起一張臟汙的小臉,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蘇晉齋,她委屈的扁起了嘴,秋水瀅瀅的大眼裡立刻就騰起了霧氣,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手腳被那兩個沙彌綁住,她像蟲子一樣曲折著身子一寸一寸的爬到蘇晉齋腳下,頭蹭著他的褲腿,哭的都要抽過去了“法,法師,嗚嗚!他們兩個打我!嗚嗚!我還沒說話,他們就打我!”
小繡哭聲高昂,一抽一抽的極度委屈“我就是想問個路!!”
那兩個沙彌見此情景,得意之色頓在臉上,不禁有些麵麵相覷。
蘇晉齋眼皮抖得厲害,看著腳下那張灰頭土臉的小臉哭的眼淚鼻涕一把,最終還是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兩個小沙彌一頭霧水,撓著光禿禿的頭,不解的問道“師叔,她難道不是吸血的妖精?”
小繡蹭的來了脾氣,在蘇晉齋腿上蹭了一把淚水,梗著脖子哽咽的怒斥道“你才是吸血的妖精,你們全家都是吸血的妖精!”
夜裡,青雲寺裡恢複了安靜,沉靜得安寧,帶有一絲涼氣,小繡獨自一人坐在後院的涼亭裡,臉上的忿忿之色還未退去,又染上了一層憂慮,她使勁的皺著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一張小臉垮了下去,垂下頭,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都怪那個沙彌下手太重,香灰撲進了她的鼻腔,傷到了她的鼻子,害在她現在什麼味道都嗅不出來了。
蘇晉齋從草木深處緩緩走來,在她身旁負手站定,睨著她的側顏,聲音淺淡“還是嗅不出麼?”
小繡抬起眼,看著他沒什麼表情的臉,憋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後憋的小臉通紅,她才怯怯的說“法師,如果我的鼻子失靈了,在也嗅不到妖氣,你,你還要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