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浮愣住了,慘白的臉上是一抹化不開的痛楚。
“你伴我三年,我知道你的心意,隻是,也這一生,錯過的太多,辜負的也太多,我不是一個讓你托付終身的男人,我也不配……”
林深山低沉暗啞的嗓音在安靜的小廳裡回響著,隱隱約約飄渺,又無力,似乎是在說給她一個人聽“雲浮,我錯了,我不該利用你,是我對你不起,隻是她在我心裡根深蒂固,早就發了芽,而如今,我越發清楚,我愛的人隻有娘子一個。”
林深山抬頭對她笑了一下,那張臉上是雲浮從未見過的溫柔繾綣,可眸子裡卻是一股渴求,渴求著解脫,雲浮心口一縮,掙脫了小繡的攙扶,抬腿向他跑去。
“林郎……”
林深山收了笑意,大步一跨撿起地上橫躺著的長劍,劍身流瀉著劍光,似乎還能嗅到血腥味,他輕輕吐了一口氣,抬手抹了脖子。
雲浮身子一顫,停住了腳步,一旁的阿蠻也沒想到他竟會尋死,看著不斷從林深山脖頸裡迸濺出的鮮血也愣住了。
“林郎!”
雲浮哭嚷著向林深山奔跑而去,伸長了手臂抱住他緩緩癱軟下的身子,她絕望的悲鳴出聲“林郎,不要,不要!”
林深山顫抖的伸長手去撫摸著雲浮的臉,他笑了笑,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說了一句決絕的話“我所有的愛恨都給了她,三年前她死在我劍下,我的心就死了,什麼都沒了。”
說了最後一句話,他的手從雲浮的臉上無聲的墜落,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雲浮像個失了魂的木偶,雙目空洞,所有的神采都在他手落下的那一刻消失不見,不過展眼一瞬,方才幻術裡的一幕,竟換了身份。
“雲浮……”小繡上前想要安慰她,可又不知該說什麼,看著雲浮和林深山,她想起了她和蘇晉齋,愛而不得的不是林深山,不是蘇晉齋,而是雲浮,是她。
“林郎,你好久沒有如此安靜的聽過我彈琴了吧?”
雲浮的眼中沒有悲喜,隻是抱著他,覺得四周好安靜,這個世界隻剩下她和林深山,她從未如此這樣肆無忌憚的抱著他。
雲浮笑了一下,將林深山放在地上,走到琴架之上,抱起那把子牙琴,又走回林深山的身旁坐下。
她抬手撫著琴身,細微的傷痕讓這把琴已經瀕臨破碎,她勾了勾唇,淡聲道“林郎,你還不知道吧,其實我是琴聲化妖,是你帶著淒迷感情的雙手在琴弦上的撫弄,我才有了靈識。雖然我還沒有實體,可那時,你還沒有娶親……”
日頭忽然被一大片烏雲遮住,天色又漸漸陰沉起來,越顯晦暗,一場大雨欲來。
雲浮雙手在琴弦上撥動,琴聲淒婉哀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似乎是雲浮心底發出罪悲鳴的顫音,仿若心頭滴血的聲音。
緩緩地,雲浮啟紅唇吟唱輕喝,唱詞悲戚“??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一曲終了,雲浮依舊神色淡淡,小繡卻已經哭成了淚人,阿蠻的唇抿的緊緊的,上前抱住她,似乎在彌補愛而不得的缺憾。
“琴隻為知己者談,弦隻為心上人所動,如今,心上人已不在,這琴,留也無用!”
雲浮唇角含笑著說罷,猛然站起身,將那把子牙琴用力摔在地上,砰的一聲,琴碎裂成渣。
“不要!”小繡哭聲大喊,這琴的弦之聲是她的本體,若琴碎,雲浮也會隨著一同消失。
雲浮抱著林深山的身子,輕輕的笑著,臉上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幸福,想來,生不同床死同穴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完美的歸宿。
雲浮的身子漸漸暗淡,變得透明,最後一點一點的消散,她抬起眼靜靜的看著小繡,最後將目光落在阿蠻身上,輕聲道?“??法師,情之一字,恍如幻影,如露如電,這一生變故無常,能碰到愛你的人不易,真心相愛的人更不易,愛,無關過去,無關未來,就是現在而已,……莫要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