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田誠在北澄實麵前坐下了。
無可奈何的坐下了。
同樣的,這也代表他接受了自己即將被一個小孩子教導演技的事實。
老實講,這結果讓他多少有些無奈。
畢竟一個子役根本就不可能將‘瀧穀俊介’這個角色演好——畢竟角色年齡、閱曆在那兒擺著,絕對不是小孩子能把握住的。
他在這裡坐下,大概率也是在浪費時間。
可既然已經坐下。
那他倒要看看。
一個子役的‘瀧穀俊介’與自己的‘瀧穀俊介’又有什麼地方不同。
他這會兒不說話了,隻是盯著北澄實看。
也正是這個時候,對方笑著開口了“島田君是不是在想,一個子役憑什麼會覺得能把瀧穀俊介這個角色演好並且還有點輕視的意思,對吧?”
“你怎麼知”
島田誠忍不住站起來,詫異地看過去。
不是?
對方是怎麼看出他的想法的?
現在子役還必修讀心術嗎?
“隻是基本的察言觀色而已,根本就談不上讀心術。”
北澄實眨了眨眼睛,隨後便繼續開口
“拋開這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不談,我們來聊聊島田君的演技裡缺少了什麼東西吧。”
“首先就是‘瀧穀俊介’的台詞島田君你應該還記得吧?”
“是‘吃吧吃吧,小鬼’這句台詞吧?北澄君,我雖然演技不算優秀,但倒不至於忘記這麼簡單的台詞。”
島田誠無語了,覺得自己簡直是被北澄實徹底小看了。
瀧穀俊介在這一幕吃戲裡原本就隻有兩句台詞。
一句就是這句‘吃吧吃吧,惡心的小鬼’,另一句則是‘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北澄實居然覺得自己會忘記這兩句再簡單不過的台詞?
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我怎麼可能忘記這麼簡單的東西?熟記台詞可是演員最基本的素養!”
他信心滿滿地開口。
然後——
“既然這麼簡單那島田君,你能詳細說一說,說出這兩句台詞的瀧穀俊介的情緒嗎?”
“情緒?”
北澄實這話一說出口。
一下子就將島田誠給問住了。
畢竟要是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也不至於被本間非彥噴了那麼多次‘情緒表達’了。
他呆了好一會兒,隨後才試探性開口“是關心?”
“對,但也沒那麼對。”
北澄實搖搖頭。
什麼叫對也不對?
島田誠很想反駁。
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
為什麼還有居中的答案?
可他最後還是沒有反駁出聲。
因為眼前北澄實在說出這話時,透著一種與平常子役不一樣的,超越年齡的成熟。
這大概是一種氣質。
島田誠也有點說不準。
所以他難得沒有反駁,而是保持安靜聽著北澄實繼續往下說。
“關心隻是瀧穀俊介情緒中的一種,可是這裡瀧穀俊介隻是剛與夏子見麵,對於這個初次見麵的孩子,他更多的情緒應該是不耐煩,但內心深處卻有些在意,無法將夏子放置不管。”
這話一說出口。
島田誠便恍然大悟了。
是的。
劇情當中的瀧穀俊介也是幼年遭受家暴的孩子。
雖然對於牽扯上麻煩事情,作為黑幫打手的瀧穀俊介十分不耐煩,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可看見與自己童年相同遭遇的夏子,良心未泯的他自然無法將其放置不管。
可是——
“那請問要怎麼表達情緒呢?”
島田誠下意識地用上了敬語。
是的。
既然已經搞清楚角色的感情。
那怎麼表達情緒,就又成了一個難題。
而麵對他下意識提問,北澄實的做法也很簡單。
“就這麼表達。”
在島田誠的注視下,北澄實先是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低下頭。
看樣子像是在醞釀情緒。
隨後——
北澄實緩緩地將腦袋抬起,同時將目光抬起,滿麵不耐煩地投放在身前。
這目光
跟隨著他的目光引導,島田誠屏住呼吸。
就像是北澄實空無一物的身前,真有一個小小的,瘦弱的夏子一樣。
“吃吧吃吧,惡心的小鬼。”
瀧穀俊介的腿在不耐煩的抖著。
聲音也是嫌棄,厭惡的。
但他的目光分明沒有半點離開夏子。
嘴上雖然說著‘惡心的小鬼’,可看見夏子大口大口吃著拉麵的模樣。
他又‘嘖’了一聲,將旁邊的調料瓶貼心地推了過來。
“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到這裡。
聲音中的嫌棄厭惡放緩。
仿佛連音調都變得有些柔和了。
嘴邊,似乎也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島田誠沉默了。
更準確來講是驚訝得有點不知道說什麼。
一個子役去表演成年男性。
肯定會給人一種突兀倒錯感。
這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年齡與身份擺在那裡,很難讓觀眾調節過來。
可是
北澄實的表現,沒有半點突兀。
似乎真超越了身體與年齡這個限製。
變成了那個總是一臉嫌棄、不耐煩,但卻總在暗中給予夏子溫暖關心的瀧穀俊介一樣。
島田誠說不出話來了。
他想到之前本間非彥找上他時所說的話了。
“你還是請教一下早熟兒吧,伱可不要把他當做普通子役,那個小子可不太一樣。”
老實說。
當時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島田誠壓根就沒怎麼放在心上。
和普通子役不一樣?
子役這種生物,不都是小個子,不諳世事的孩子嗎?能有什麼不一樣的?
但是現在
這真的和普通的子役完全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