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瞠目結舌。
“殿下……桐油的價格……暴跌了?”解縉一時詫異,下意識地詢問。
朱高煦悲怒交加地道:“那還有假,本王幾乎日夜盯著這桐油的價格,誰有本王清楚?”
這一下子……君臣們懵逼了。
朱棣先聽價格暴漲,有喜有憂,現在聽到暴跌,又有喜有憂。
朕和張安世他們幾個,手頭上還有十五萬石桐油呢,這豈不是說……
朱高煦帶著哭腔大叫:“父皇……父皇……”
朱棣大怒:“滾,滾,給朕滾,入你娘,你這混賬東西,堂堂親王,成日惦記著這些東西,你才虧多少銀子,幾萬兩銀子便尋死覓活,給朕滾出去!”
朱棣心裡一股無名業火,正無處發泄,這漢王朱高煦恰好撞到了槍口上。
朱高煦一呆,萬萬不曾想,父皇不給他出氣也就罷了,居然還如此聲色俱厲。
他心裡有萬般的委屈想當初,他為了靖難,不知立了多少功勞。父皇當初可是摸著他的背,暗示要讓他克繼大統的啊。
現在太子之位越來越無望,還如此不近人情,難道父皇要逼他做李世民嗎?
可這個時候,麵對勃然大怒的朱棣,朱高煦卻是大氣不敢出,一溜煙就跑了。
見解縉幾個也瞠目結舌,朱棣陰沉著臉道:“來,來人……將張安世給朕宣來,快,要快,要他立即來見。”
哪怕再快,這其中也耽誤了一個時辰。
張安世氣喘籲籲地趕了來,行了禮。
朱棣見他狼狽的樣子,臉色倒是緩和下來,道:“你怎麼這個樣子?朕宣你覲見,也沒讓你連自己身體都不顧,這一路若是得了心疾怎麼辦?年輕人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張安世:“……”
朱棣道:“外頭的事,你聽說了吧?”
張安世自然明白朱棣想問什麼,便道:“這價格,就是臣打下來的,臣取了幾萬石的桐油,統統作價二兩銀子出售,又對外宣布,要供應十萬石桐油做軍需。於是……這桐油的價格,便應聲下跌,請陛下放心,如今這市場已恢複如初,於國計民生,並無影響。”
朱棣聽罷,心裡一寬,可又有些心疼,便有點口是心非地道:“這五十七萬兩銀子,雖是虧了,可至少供應了軍需,也平抑了奸商作亂,總還算值當。”
“陛下,誰說咱們虧了?”張安世奇怪地看著朱棣。
朱棣頓時瞪大了眼睛,詫異地道:“難道沒有虧嗎?”
“陛下,臣隻需三四萬石的桐油便可平抑物價,至於那十一二萬石桐油,臣早就趁著那些人將價格炒高的時候,賣了……”
朱棣:“……”
張安世又道:“這一次,臣入賬的數目是紋銀二百萬兩,也就是說,刨除掉當初的五十七萬兩銀子,還有這些日子的其他各種開銷,淨賺了紋銀一百六十萬兩。”
朱棣眼珠子瞪得更大了,驚道:“一百六十萬兩,就……就這般的做了一個買賣?”
張安世道:“是,其實想要掙這個銀子,實在不容易。可是多虧了那些奸商,這些奸商太貪心了,為了獲利,拚命的炒高,臣……也沒想到,他們貪婪到這個地步,所以隻好將計就計。”
朱棣還是反應不過來。
若說其他的買賣……掙來這銀子,他倒也可以理解。
可這……不過是單純的買入和賣出而已。
可這其中的收益,卻是大得嚇人。
“一百六十萬兩,那朕就是有八十萬……哈哈哈……哈哈……”朱棣狂喜:“這樣說來,五十七萬兩銀子,解決了軍需,還平抑了物價,甚至還平白得來了紋銀百六十萬,朕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一本萬利了。”
張安世笑了笑道:“其實……如果臣再大膽一些便是再多賺一百萬兩,也不算什麼。隻是臣想到,平日裡陛下教誨臣,我等今日富貴,儘都來自民脂民膏,行任何事,都要顧念百姓,臣受陛下教誨,對此銘記於心,於是在後頭,寧願拿出三四萬石的桐油出來,低價拋售,這才讓收益大減。”
“不過臣以為,這樣做若是能利國利民,使天下百姓都稱頌陛下的恩德,這些許的損失,也算不得什麼。”
朱棣龍顏大悅,口裡道:“是啊,朕當初好像是這樣和你說過,這也是太祖高皇帝的意思,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你能有這樣的見識,朕很欣慰。”
張安世笑吟吟地道:“哪裡,哪裡,臣從前就頑劣得很,才不在乎這些呢。可自打見了陛下,在陛下的言傳身教之下,這才稍稍有了幾分起色。”
朱棣雖也曉得這家夥在溜須拍馬,不過細細想來,當初這張安世確實不是東西,如今倒是很有幾分模樣了,這是為啥?
當下,朱棣笑道:“不管怎麼說,咱們也算是大賺了一筆,能賺這麼一大筆,朕已心滿意足了!張安世啊張安世,你這小子……還真有辦法。”
張安世抬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朱棣。
朱棣給看的不解,便道:“怎麼?”
張安世道:“陛下,你這話錯了。”
還真沒人敢在朱棣的麵前直接說朱棣錯了,即便要說,也是用很婉轉的言辭。
朱棣現在心情好,自是沒有生氣,甚至隨和地道:“朕哪裡錯了?”
張安世道:“陛下說,能賺這麼一大筆,已心滿意足,這句話錯了。”
“錯在何處?”朱棣一頭霧水。
“因為賺的不隻是這一筆。”
朱棣瞳孔收縮,他像看怪物一般地看著張安世:“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因為還有一筆銀子……”張安世道:“而且這一筆的數目,並不比這百六十萬兩要小。”
朱棣整個人幾乎要跳起來了。
他又瞪大了眼睛:“你說啥?”
“臣的意思是……還有一筆……馬上就要掙回來。”
“不,朕想聽下一句。”
“這一筆,不比這百六十萬兩銀子要少。”
呼……
朱棣隻覺得自己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他口裡念著:“征漠北,下西洋……還有……還有……”
他腦子裡想著,曆朝曆代那些皇帝們所有關於文治武功的事,不由得有些眩暈。
其實這一切……都圍繞著一個東西才能實現的……那就是銀子。
而且是在不壓榨百姓的前提之下,獲得的銀子。
有了銀子……那麼這天下,還有什麼事辦不成的呢?
到了那時……唐太宗李世民又算什麼?朕要直追始皇帝開萬世太平。
朱棣呼吸有些急促,這個時候隻覺得自己的熱血已經沸騰起來,他甚至焦躁地開始在這殿中來回踱步起來,似乎也隻有如此,才能讓他的心稍稍地平和一些。
“怎麼……你還有桐油?”
“陛下,就算是還有,為了平抑價格,臣也會按二兩銀子的價錢出售。”
朱棣詫異道:“那麼你為何說,還有一筆收入呢?”
“這個,臣一時半會可能解釋不清。”張安世老實回答道。
朱棣隨即用炙熱的眼睛看向張安世,一字一句道:“那就彆解釋,做給朕來看。”
張安世立即就道:“臣遵旨。”
“要幾時才能辦成此事?”
張安世道:“一兩日!”
朱棣再次給驚訝到了,隨即大笑起來:“好,好,朕在此,靜候佳音,張安世啊……你可給朕立下大功勞了,哈哈……果然不愧是太子妃的兄弟。”
張安世心裡說,太子妃的兄弟跟你隔著好幾層呢,這話聽著很膈應。
朱棣歡喜地道:“若是還能得到收益,朕現在就向你許諾,等事成之後,你要什麼賞賜,朕都應允,朕在此立誓,若違此誓,天厭之!”
張安世發現朱棣也有小孩子氣的一麵,挺中二的。
不過細細想來,這可能是一夜暴富之人的常規表現,皇帝也是人嘛。
張安世道:“那臣告退。”
“去吧,去吧。”朱棣像趕蒼蠅一樣驅趕張安世。
“不要耽誤功夫了,趕緊去給朕乾正經事。”
張安世一走。
朱棣依舊覺得渾身燥熱,興奮難當。
“亦失哈,看到沒有,這才是真正的棟梁之才啊,瞧瞧那些平日裡隻曉得之乎者也的家夥,即便是朱能和丘福那兩個老貨,他們除了行軍打仗,還能乾點啥?這張安世……可以與張玉比肩了。”
亦失哈站在一旁,微笑。
他當然清楚,臣下之中,在朱棣心裡分量最重的就是張玉,張玉為救朱棣而戰死,每到張玉忌日,都是朱棣心情最低落的時候。
亦失哈道:“是啊,奴婢也以為,這承恩伯很有手段,當然……最緊要的還是他對陛下忠心耿耿。”
朱棣立即就道:“他當然得對朕忠心耿耿,他成日造謠朕,朕也沒有責罰他,這不是該當的嗎?”
說罷,朱棣又大笑起來。
…………
棲霞渡口。
不遠處的河灘灘頭上。
轟隆……
數百斤火藥引燃,隨即……無數的亂石而硝煙升騰而起。
整個長江的江水,似乎都波紋蕩漾起來。
遠處……不少人露出了駭然之色,雖然他們習慣了火藥爆炸,可是……似今日這樣威力卻是聞所未聞,整個河灘處,直接炸出一個巨坑。
張安世取出了塞在耳朵上的兩團棉花,依舊還是覺得自己的耳朵在嗡嗡的響,於是拚命地拉扯自己的耳垂。
“他娘的,威力竟然這麼大,早知如此,我該省一點火藥才是。”
說著,張安世忙回頭,看向早已嚇得趴在地上的朱金:“沒有傷著人吧。”
朱金道:“耳朵快聾了,算不算傷著?”
張安世道:“給我滾!”
朱金如蒙大赦,一溜煙的跑了。
這突如其來的爆炸發生後的一個時辰。
便有三個人影,瘋了似的朝河灘這邊趕來。
跑的最快的乃是丘鬆,他亮晶晶的眼睛裡,此時似有光芒在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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