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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在另一頭。
“殿下,請過目……”
“還有這裡……”
“這簡報,下官圈出來的地方,不隻如此,還有上一次朝廷在邸報中明發的詔書,這詔書之中,下官所圈定的數目……”
張安世來之前,胡穆早已將數據進行了一定的整理,將一些重點的數據全部圈了出來,以達到直觀的效果。
而張安世隻需定睛一看,立即便可看出端倪。
此時,張安世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朝廷所清查出來的隱戶,和郵政司所查出來的對不上?”
胡穆道:“何止是對不上,簡直就是差之千裡,除了數目,其中最可怕的……”
說到這,他頓了頓,卻又取出一份文牘,接著道:“殿下看這裡,就知曉了。”
張安世取了那文牘,細細一看,眼眸猛然張大,禁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雖然有所預料,但是張安世卻預料不到,有人竟玩的這樣的花。
張安世皺眉起來:“此事……何人知道?”
胡穆便道:“清查的事,是郵政司內部在查,應該也有人知曉,不過……郵政司畢竟負責的隻是驛站,天下人看來,這算不得什麼緊要的事,並沒有引起人太多的關注。可即便有人關注到了冰山一角,可這具體的數目,即便是下官,也是剛剛拿到的,自是覺得事態嚴重,所以請殿下速來此奏告。”
胡穆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所有經辦的文吏,大多都是各大學堂畢業,亦或者是當初鐵路司或者棲霞錢莊裡抽調。因為事情繁雜,所以……幾乎所有人,都是日以繼夜,應該此時……暫時隻有殿下和下官知道這些消息。”
張安世垂眸深思了一下,口裡邊道:“郵政司這邊核驗過了數目嗎?本王要求的是數目準確無誤,否則你可知道,這樣的東西拋出來,可不是小事。”
胡穆道:“核驗過,每一個戶籍,責任到人,從驛卒到驛丞,再至核驗的郵政局文吏以及郵政司文吏,所有經手之人,都簽字畫押。”
張安世細細想了想流程,點頭,而後欣慰地看了胡穆一眼,道:“你比你父親強。”
胡穆一愣,隨即忙道:“下官……下官……”
他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似乎無論如何回應,都是錯的。
張安世隨即道:“那麼……本王來問你,倘若現在這個情況,你會做什麼選擇?”
胡穆隻猶豫了一下,便道:“昭示天下。”
張安世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道:“為何?”
胡穆道:“事關國本!”
張安世點點頭,唇角勾起一抹淺笑,道:“這一點也比你父親要強,既如此,你這郵政司的轉運使,當即奏報吧。”
胡穆一愣,詫異地道:“殿下不負責奏報嗎?”
張安世立即就道:“這是郵政司辛苦所得,本王不好邀攬這個功勞……”
胡穆卻忙搖頭:“下官人等,都是尊奉殿下的詔令行事……”
張安世擺擺手:“你立即入宮請見吧,本王這邊……自然策應你。”
胡穆點點頭。
…………
文淵閣裡。
有宦官匆匆而來,請文淵閣諸公入見。
這宦官一到,倒是讓解縉人等都不由得有幾分狐疑。
於是解縉道:“不知公公,發生了何事?”
“郵政司轉運使奏見,說有大事覲見。”
解縉微微皺眉,若有所思。
而楊榮下意識地看一眼胡廣。
胡廣倒是不由得擔心起來。
郵政司轉運使,聽上去不小,可實際上,到了宮中這個層麵,其實不過和鹽運使司一樣,是個從三品的官罷了。
當然,再加上這郵政司是新的衙署,且主官又不及鹽運使乃朝廷公推出來,其含金量更是大打折扣,這從三品,甚至論起來,還不算正式的大臣,大抵相當於傳奉官。
所謂傳奉官,是不經吏部,不經選拔、廷推和部議等選官過程,由皇帝直接任命。
這違反了朝廷正常的手續,卻隻是為了滿足皇帝或者後宮中某個妃嬪或宦官的願望,因而……並不被世人所接受。
正因如此,現在胡穆主動跑去麵聖,胡廣自然擔憂了。
解縉則是直接看向胡廣道:“胡公,令郎今日要奏之事,胡公可事先知情嗎?”
胡廣麵上不紅,心裡卻有尷尬,也不好說兒子的事,自己一無所知,便嚅囁著嘴,想說知道一點。
卻又怕解縉追問,既如此,自己的兒子奏報的是什麼事,自己又怎麼答不上來?
便頓時耷拉著腦袋,隻好沮喪地道:“不知。”
解縉頷首,一副了然的樣子道:“這就大抵有數了,應該是宋王殿下的授意。”
說罷,解縉看向那宦官道:“公公,隻喚了我等大學士嗎?”
“還有都察院……”
解縉麵上便沒有什麼表情了,隻風輕雲淡地頷首:“去覲見吧。”
眾人心情各異,默默地魚貫前往文樓。
文樓裡頭,朱棣還未升座,不過張安世和胡穆卻已到了。
熟人見麵,不過是在這種時候,不免大家都有幾分尷尬,這裡頭人際關係之複雜,本就頗有幾分外頭戲曲的味道,一時難以道明。
所以大家都好似小心翼翼的侯駕,所以誰也沒有吱聲。
直到此後,是都察院諸官浩浩蕩蕩來了數十上百人,這些人顯然心裡也都有疑竇,不知為何蒙召。
可見這裡氣氛凝重,便也都大氣不敢出。
良久之後,朱棣才徐徐而來,升座,他得了奏請,說是郵政司轉運使胡穆覲見,轉而,張安世又來奏見,所要奏請的,乃是黃冊之事。
朱棣覺得蹊蹺,便同時傳召了諸大學士和都察院諸禦史。
不過朱棣這些時日,顯然氣色頗好,心情也有幾分愉快,天下太平嘛,人到老了,做了這麼多大事,道一聲聖君,應該也不為過,將來還給兒孫們留下這麼大的家底,心裡也就更踏實了。
換一個角度,就算什麼時候,去見了太祖高皇帝,將自己的功績攤出來,太祖高皇帝應該也不會錘打自己。
總而言之,此時朱棣的內心深處,還是頗為滿足的。
朱棣含笑道:“哪一個是胡穆?”
胡穆站出來。
朱棣打量他,頷首道:“上一次見卿家的時候,卿家有傷在身,不能細看。今日見了,倒是器宇軒昂。說罷,有何事要奏,這樣大張旗鼓?”
胡穆便道:“陛下,郵政司自成立以來,多蒙陛下厚愛……”
朱棣微微皺眉,不悅地看一眼胡廣,道:“胡卿家。”
“啊……臣在……”胡廣方才還在出神呢,突然被點名,此時回過神來,露出誠惶誠恐的樣子。
朱棣冷冷道:“你這兒子……和你一樣,喜歡囉嗦。”
胡廣覺得自己有點冤,好好的,怎麼從兒子說到他了,隻能無奈地道:“萬死。”
胡穆聽罷,卻立即領會,隨即毫不猶豫地道:“郵政司稽查天下黃冊,如今得到了一個數目,隻是這數目過於駭人聽聞,臣自覺地事態重大,特來覲見。”
說罷,拜伏餘地,他身軀或許因為緊張的緣故,微微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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