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倒想讓王彬或王含出鎮荊州,但侍中劉等人激烈反對,最終作罷。
對這件事,諸葛恢心中冷笑,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內鬥?
鑒於這種情況,派諸葛恢出鎮荊州,兒乎已成必然。
他知道推托不了,於是提出了條件:罷湘州,將諸郡並入荊州。
「婦翁若去荊州,京口怎麼辦?」司馬衝問道。
「大概是派宗室出鎮吧。」諸葛恢想了想,說道:「實在不行,隻能重新啟用劉越石,他在建鄴無根無基,隻能依附天子。不過他也六十了,又能鎮得幾年?」
聽諸葛恢這麼說,司馬衝有些失落。
他知道京口和自己沒關係,但就是忍不住失落,好像有什麼屬於自己的東西丟了一樣。
「彆多想了。」諸葛恢看了眼女婿,歎道:「時局如此,過一天算一天。」
「婦翁你——.」司馬衝不意諸葛恢說出如此喪氣的話,有些驚訝,也有那麼點生氣。
「多出去走走,到建郵轉轉。」諸葛恢意味深長地說道。
司馬衝隻覺遍體生寒。
「這次回京,老人又走了兩個。」諸葛恢歎道:「等他們都走光了,天下會如何?你不知,我亦不知。大勢若此,浩浩蕩蕩,我等不過隨波逐流罷了。」
司馬衝無言以對。
諸葛恢隻在金城逗留了一天,三月十一,他奉詔入台城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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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西北角、東宮以北有弘訓宮。
說是宮,其實是東吳殘存的彆苑精舍翻修了一下,以供人居住罷了。
弘訓宮的主人是石氏,即琅琊王司馬衝的生母。因司馬睿生前令諸子以母禮事之,故得以獨居一宮。
天子、皇後固然無法每天侍奉晨昏,但大晉朝以孝治天下,兩人還是時常來看望的,今日便是了。
石氏心中還是有怨氣的,但這怨氣不是針對天子,而是皇後山宜男。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看她不順眼,或許是之前爭鬥過吧。
山宜男對她也沒什麼好感,不過場麵工夫做得還是不錯。
婆媳兩人行走在青草地上,看著波光粼粼的運瀆,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終日悶在宮中,偶爾出來走走,卻也不錯。」石氏隨手拂過柳枝,臉上滿是幽怨。
山宜男隨口附和了一聲,看了看石氏臉上的表情,沉默不語。
作為皇後,對宮中情形她還是了如指掌的。
石氏時常發些幽怨之語,活似欲求不滿的婦人,讓她頗為不齒。
那事有甚好的?她反正覺得沒什麼意思,一點不舒服。
終究是小姓人家出來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荊州之戰後,朝中人心浮動。天子又是那個性子,皇後要多費些心思了。」石氏突然出聲道。
山宜男應了聲。
陶侃大敗消息傳來時,她其實也驚悸過一會,隨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懂軍事,想不出什麼妙招,隻覺得而今隻能以水師封鎖大江,勉力守禦,同時加緊操練禁軍及外鎮兵馬。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聞邵勳才四十三歲?」石氏突然問道。
山宜男嗯了一聲。
石氏歎了口氣,道:「這個年紀的男人,智略臻於鼎盛,而春秋猶盛最是野心勃勃的時候,對什麼都不滿足。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山宜男有些驚訝,問道:「為何這麼說?」
石氏看了她一眼,搖頭道:「先帝當年便是如此。」
說到這裡,石氏深深地歎了口氣。
山宜男靜靜地看著她,隻覺這聲歎息中飽含著非常複雜的情緒,一時間竟然難以理解。
正想說些什麼,大長秋快步入內,低聲稟報道:「皇後,陛下要回太極殿了。」
山宜男點了點頭,轉身看向石氏。
石氏不待她說話,便道:「我這邊無事了。」
山宜男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弘訓宮外,諸葛恢已向天子司馬哀告彆,心事重重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