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風之勢揚矣!
出得烏衣巷後,聚集在外麵的百姓、官員、軍士見了,心下乃安。
“丞相上朝了!”
“丞相出來主持大局了!”
“這般排場,我還第一次見。”
確實,王導一直有這些東西,但他從來不用,而是乘“短轅犢車”上朝,非常簡樸。今日這般作態,有著很明顯的政治考量,意在穩定人心,讓所有人都知道在這個混亂的時刻,丞相驅車上朝了。
人心定下,些許賊寇不值一提。
王導高調上朝的同時,還派出信使前往東府城、西州城、石頭城傳令。
都督石頭水陸軍事、譙王司馬無忌領三校尉營兵四千步騎固守石頭城,不得輕舉妄動。聚集在江邊的水師艦船儘快出動,巡視江麵,令賊寇不得潛越。
中領軍王舒巡視左衛、右衛禁軍大營,發放賞賜,安定軍心,然後驅禁軍各部上街,封鎖各條道路,設置街壘,層層清理。
揚州官佐即刻至西州城點名,然後分至各處,安撫百姓,令其居家自守,敢有亂跑亂走者,以通賊論處。
做完這一切後,王導便安心坐在大輅車內,無悲無喜。
車隊向西過淮水,折而向北,沿著禦道前行。
過太廟時,一些零散軍士彙集了過來。
過官員聚居區時,各級官吏彙集而來,跟著一同上朝。
他們家中大門緊閉,僮仆部曲登上牆頭,刀出鞘、弓上弦,一如王遐家。
車隊很快來到了宣陽門以南。
東麵的青溪方向隱有混亂,似乎有賊騎在衝青溪橋,肆無忌憚,囂張至極。
王導恍若未見,徑入宣陽門,進了台城。
他特彆囑咐,勿要關閉台城諸門,免得人心惶惶。
戍守台城的禁軍兵士可多加人手,設置拒馬、強弩,外鬆內緊即可。
一切井井有條,忙而不亂,體現了王導對局勢的了解以及對人心的把控。
這個破朝廷,沒有他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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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之中也有一定程度的慌亂。
畢竟謠言滿天飛,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被傳遞進來後,總能放大人心的恐懼。
最先坐不住的是天子司馬裒。
眼見著宮城之內竊竊私語,就連宿衛軍士都臉色發白,傳言邵賊“十萬大軍渡江”,已在青溪大破禁軍等等,他連番暴怒,下令處死了不少宮人和軍士。
直到皇後山宜男匆匆趕至,方才平息了司馬裒的不安。
“陛下,台城之內尚有數千軍士,糧草器械齊備,守具完善,賊人便是來個幾萬人,急切間也難以攻下,何必自亂陣腳?”皇後說話時臉帶寒霜,頗為不悅。
但天子就吃這套。
被山宜男罵了幾句,他反倒安心了,訕笑道:“皇後所言甚是,朕錯矣。”
他也不是完全不曉事。
宿衛七軍雖隻得左衛、右衛、驍騎三部,但好歹是一萬六千步騎。
其中四千人宿衛宮城,東宮尚有太子左右衛四千人,這便是八千人。
八千兵馬,守不住一個台城嗎?
至於城外,仔細算算賬也是可以的。
驍騎軍不談,一千人去了合肥,一千人去了京口,已然沒了。
左衛兩千人被會稽王帶走了,兩千宿衛台城,一千跟琅琊王西行,還剩兩千屯於內城。
右衛兩千人宿衛台城,兩千人跟琅琊王西行,還剩三千屯於外城。
石頭城則是三校尉營兵四千。
再加上平日裡賜給公卿將相的一百、兩百、數百兵,以及揚州刺史、丹陽郡的兵,怎麼著也夠防禦了。
關鍵是不能亂,不能自己嚇自己。
一旦人心亂了,有些兵就不能有效指揮,有些兵甚至有可能倒戈,那就完蛋了,畢竟這個朝廷真的很脆弱。
山宜男安撫完了天子,弘訓宮有人匆匆而至,好一番哭訴,請天子發兵相救。
天子下意識要答應,被山宜男按下了。
未幾,值守華林園的軍士來報:會稽王自大夏門入,言賊軍肆虐,圍攻宗正卿司馬宗府邸,可能已經破入,他路上還看到彭城王司馬雄驚慌失措,舉家出逃,半途被賊人截住……
天子聞訊,潸然淚下,又要發兵相救,結果所有人都看向山皇後,遂作罷。
過了片刻,有人自江北而來,說在江邊看到“大股賊軍”登岸,水師卻還未趕至。
問他有多少人,說“數萬”。
山宜男隻給了兩個字評價:“荒謬!”
於是問第二遍,變成了“數千”,再三問,說記不清了,“或數百人”。
當然,這其實不算什麼,此人言之鑿鑿,說江北堂邑太守陳嚴和鷹揚將軍、廣陵相蘇峻“皆反”。
司馬裒聞言大懼。
山宜男卻皺緊了眉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此時,王導與百官上朝的消息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