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到了那個地步,或許隻有一死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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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打得熱鬨,江北卻一直很平靜。隻不過平靜的表麵之下,不知道潛藏著多少暗流。
二十三日夜,距離梁軍首次渡江已經過去整整十四天,傳到堂邑和廣陵的戰事消息越來越多。
與戰局一起傳回來的,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消息堂邑太守陳嚴召集佐官們開會的時候,眾人就一直用異樣的目光看向他。
陳嚴略有所覺,也知道原因,「謠言」害死人哪!
建郵附近的官員、將領,除外戚、宗室,很多都被傳與梁國暗通款曲。
誠然,很多是事實,但陳嚴就想不通了,他臉上寫了「投降」二字嗎?
穎川陳氏曾與渤海石氏聯姻,有那麼點拐著彎的關係。
渡江之後,有的陳氏子弟不需要利用這層關係,因為他們本身就是關係,但有的需要,比如陳嚴。
他是石貴嬪的人,這是朝野共知的事實。
石貴嬪儼然天子之母,地位尊崇無比,陳嚴依靠石貴嬪的支持坐上堂邑太守的位置,
處理江北僑郡流民與土人之間複雜的關係,向來兢兢業業,這也要被你們懷疑?瘋了吧?
抱著這種不爽利的心情,陳嚴看向堂邑令、郡丞、郡司馬及各從事佐官,道:「老夫剛剛接到江南消息,實慘不忍睹,喉。」
眾人心有戚戚。
他們也聽說了,梁軍自瓜步渡江,襲擾建郵,錢鳳、周劄先後叛亂,人心惶惶。
而他們堂邑呢?梁軍騎兵一會出現,一會消失,他們卻無力驅趕,畢竟兩條腿的跑不過四條腿,不是麼?
「再這樣下去,大晉國祚不知還有幾天。」陳嚴看向眾人,然長歎道。
郡丞戴聞猛然看向陳嚴,眼神中多有不可思議之色。
堂邑令亦看了一眼陳嚴,隨後便低下了頭。
「德暢,你說大晉國祚可得長久?」陳嚴微微一笑,看向郡丞,問道。
「府君何意?莫不是要降邵?」戴聞霍然起身,質問道。
堂邑令趕忙扯了下戴聞的衣袖。
其他僚佐有的目瞪口呆,似乎很震驚,有的則麵無表情,好像早就猜到了。
戴聞用力甩開堂邑令的拉扯,道:「陳嚴,賊子!朝廷將堂邑交給你,是要你精忠報國,守好北大門的,你竟然想要投敵?」
陳嚴歎息一聲,道:「德暢沒想清楚,拉出去讓他好好想想。」
郡司馬立刻起身,招來數名軍士,將戴聞一把按倒,五花大綁了起來。
「陳嚴狗賊!如此這般,你陷琅琊王於何地?陷石貴嬪於何地?唔」戴聞罵到一半,嘴裡被塞了團破麻布,再也說不出話了。
軍士們很快將他拉了出去。
場中一時寂靜無聲,每個人都低頭沉默看。
「老夫欲舉郡歸正,你等何意?」陳嚴掃視眾人,逼問道。
郡司馬石庸第一個拜倒:「仆願附府君驥尾,歸義大梁。」
「你們呢?」陳嚴又看向其他郡中僚佐,問道。
其他人沒法,互相看了看,見沒人敢站出來反對,隻能屈服,陸陸續續說道:「願奉府君號令。」
「那好。」陳嚴拍了拍手,道:「將這份文簽了。有好事,自然不能落下諸君。」
很快便有文吏入內,將擬好的文遞了過去。
眾人挨個傳閱,儘皆麵如土色。
文沒有寫要歸順大梁,而是奉石貴嬪、琅琊王之命,討伐王導、卞壺、劉琨,誅除奸妄。
眾人嘴裡發苦,但在軍士的威逼下,不得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茲事體大,諸位近日就不要離開郡府了。」陳嚴說道。
說完,又拉著郡司馬石庸到外間,低聲道:「你即刻點齊郡兵,殺奔長廣(僑郡,下轄挺、掖二僑縣),控製住那幫青州人。」
「遵命。」石庸應道,旋又問道:「末將走後,郡中無兵,萬一突起事端,如何是好?」
「大梁仆固將軍就在左近,須臾可至,無妨的。」陳嚴說道:「去了長廣,勿要多造殺戮,將來還可借此與蘇峻談談。」
「遵命。」石庸再無疑義,轉身離去。
陳嚴稍等了一會,然後徑去書房,對著一正在品茗下棋的中年人說道:「殷公,大事定矣。」
殷義放下了棋子,道:「本來就是小事一樁。」
陳嚴臉色一變,不過很快又用巴結的語氣說道:「不知魯王何時一一「大王的行程也是你能私自打探的?」殷義不滿道:「你在堂邑也乾了許多年了,不要說沒有得力乾將。先征發兵馬,搜羅船隻,以待王師。」
「好。」陳嚴心中暗惱,決定不和殷義這種小人一般計較,大聲應下了。
堂邑郡,一夜之間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