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彆弄疼府君了。」張猛在一旁說道。
「閉嘴。」黃尋看向表弟,嗬斥道。
將卞胗綁好之後,黃、張二人押著他往府衙而去,一路上許多人見了,儘皆愣然。
俞縱則帶著親信彈壓住了少許郡兵,令其謹守城池,不得妄動,然後派人前往宛陵,接洽投降事宜。
二十一日,卞胗「被迫」行文各縣,反正歸梁,至於他們聽不聽,那就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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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新安郡上演的是喜劇的話,那麼吳興郡上演的就是悲劇了。
烏程、廣德之間的原鄉山(今長興仙山附近)上,原鄉(縣)長姚儒歎息一聲,道:「府君,我這便離去了。」
虞譚緊繃著臉,麵向西側山外的湖泊密林,一言不發。
姚儒似是有些羞愧,多解釋了幾句:「宣城大敗,局勢糜爛,我姚氏家小力弱,實在摻和不起這些事。況我祖瑩在武康,沈氏威逼甚急,再不走,宗黨恐要為其所害。」
姚氏是武康縣一土豪,與沈氏比鄰。論起實力來,比沈氏差了許多。
虞譚征集吳興豪族兵馬南征北戰,姚氏拚了老命也隻出得兩千兵。
前番攻錢氏、孫氏,他們都動手了,甚至在永世史家散夥而走之時,劉超、
虞譚兩麵夾攻,姚氏也跟看嘶殺了,不可謂不賣力,雖說他們也收編了部分錢氏莊客作為酬勞,但真的賺了嗎?仔細算下來可能是虧的,因為大頭姚家吃不到。
如今沈氏悍然造反,攻破郡治烏程,稍稍穩定局麵後,開始拉攏郡內各豪族為其所用,姚氏便是目標之一。
姚儒夾在朝廷和沈家之間,左右為難,一直下不了決心,而今宣城大敗的消息傳來,姚儒終於決定離去了。
「仆也不會助紂為虐。」姚儒又道:「此番離去之後,便閉園讀書,再不問世事。」
「荒唐!可笑!」虞譚終於說話了。
隻見他轉過了身來,看向姚儒,冷笑道:「回去閉園讀書?哪有這樣的好事?江南大亂之際,便是顧陸朱張都裹挾其間,小小的姚家也想置身事外?你配麼?」
姚儒臉色有些漲紅,道:「我兩不相幫,難道還不行麼?」
「愚蠢!」虞譚罵道:「永世史家也想兩不相幫,結果被圍在老宅中,數日前已為劉將軍攻破,子孫罹難者不知凡幾。此時兩不相幫便是兩相得罪,沈氏是好相與的?你回了武康,還不是受他擺布?」
姚儒無言以對,但並沒有改變主意留下來的意思,隻長身一揖,道:「仆斷不與府君作對便是。」
說罷,轉身離去。
姚氏子弟緊緊圍在他身邊,手撫刀柄,徐徐退走。
虞譚沒有下令阻攔,不是不想,而是沒本錢了。
這兩天走的又何止一個姚家?
餘杭暨氏昨天不告而彆,跑了。他們家族還有個叫暨遜暨茂言的在鄱陽廣普縣當縣長,跑起來時毫無顧忌,也不管這個族中傑出子弟怎麼樣了一一這種土豪家族能有個子弟當縣令長相真的不容易,但關鍵時刻說舍棄就舍棄。
餘杭盛氏的人甚至還卷了一部分軍資器械跑路一一孫休的老師、東吳郎中盛衝以及與孔融結為兄弟的盛憲(曹操曾征辟,但為孫權所殺)皆出自此族,比起漢末已大為敗落。
這些人一散,虞譚還有多少兵?滿打滿算不過五六千人,其中甚至還包括兩千多降兵,對付已占據烏程、武康、長城等地的沈氏都很吃力,更彆說其他了。
說難聽點,若非沈氏無大局觀,這會還在興衝衝地吞並錢家部曲莊客,虞譚能不能堅持到現在都是個問題。
「大勢去矣!」他長歎一聲,有些落寞地走下了山坡。
宣城大敗,諸縣響應梁賊者甚眾,局勢急劇惡化,而今陶馥帶著收容而來的兩三千敗兵退守寧國,許、葛兩家退守廣德,結果被故朱、施二家所逼,退往永世、原鄉之間,與虞譚勉強守望互助。
而今的局勢犬牙交錯。
虞、許、葛三部總計約一萬一千人背後有沈氏,身前有朱氏、施氏甚至是梁人,而朱氏、施氏背後有他們,北邊也有正圍攻陽羨到緊要關頭的劉超部。
至於剛剛取得大勝的梁人,其背後也有正增兵而來的山遐部。
接下來梁人應該會著力經營宣城、涇縣、宛陵、廣德諸縣,與吳興的故、
安吉、烏程、武康、長城等縣連成一片。
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然已經在江南腹心之地經營出一塊穩定的地盤了。
毫無疑問,接下來就是江南人打江南人。
梁兵雖精,畢竟數量太少,經不起幾次消耗,隻能用在關鍵時刻。
虞譚思來想去,隻能聊儘人事了:以守為主,儘可能把梁人堵截在沼澤大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