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諸葛恢之妻孔氏得到特許,在尚宮程氏的引領下,來到了女兒所居之所。
石氏居住的小院舍內,正有人進進出出,給她搬來了許多日常用度之物。
見得孔氏後,石氏便沒出門。
事實上她現在沒什麼心情出門,終日手捂著小腹,仿佛一不留神就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一樣。
洗沐之後,往往低頭看小腹有無變化。
其實現在才一個多月,根本看不出來,但石氏疑神疑鬼,總覺得腹中孩兒越長越大,馬上就要顯懷了。
最可氣的是,她已經懷孕了。天子許諾要冊封她為嬪妃,但至今未見冊文且還住在這個地方,沒讓她搬走,僅有的好處是不用乾活了。
應氏現在乾半天活,剩下半天來照料她。
小姑娘可能有了點情緒,雖然沒說什麼,但心事重重,經常走神。
石貴嬪懷孕後,天子就沒來過,她也沒有見到天子的機會石氏看出了她的心思,於是和錢準一樣,施展哭字大法,騙得應氏與她抱頭痛哭,些許情緒也不翼而飛了。
孔氏沒注意石氏、應氏二人,來到女兒的居所後,看看圍著院子的矮牆,再看看屋內簡陋的陳設,眼圈紅了。
「阿姐!」二妹諸葛文豹心疼地看著形單形隻的姐姐,說道。
諸葛文彪摸了摸二妹的頭,笑道:「快要和阿姐一般高了。」
諸葛文豹把腦袋躲開,好像有些生氣的模樣,道:「阿姐!」
說完,又壓低了聲音,道:「他對你好不好?‘
諸葛文彪手一滯,慢慢收回,淡然道:「什麼好不好的?阿姐是女官,教宮人書算眾藝,除此之外,本來就沒人在意。」
孔氏微微皺眉。
作為母親,如何不知道女兒的性子?她其實是非常矛盾的一個人「阿姐你太苦了。」諸葛文豹又道:「這麼冷的天,隻有這件綿衣麼?宮中不發皮裘禦寒?」
「沒有。」諸葛文彪微笑著搖了搖頭。
「那不是皮裘麼?為何不穿?」諸葛文豹眼尖,伸手一指角落裡的衣櫃,驚訝道。
諸葛文彪看都沒看,隻道:「不合身。」
孔氏走了過去,輕輕撚起一角,道:「這是沙狐皮。聽聞產於拓跋鮮卑地界,多進貢洛陽了,流入的江南的很少。」
說到這裡,她若有所悟,遂歎息一聲,不再多說。
「二妹今年十七了吧?該嫁人了。」諸葛文彪臉上又堆起笑容。
孔氏聞言,麵露憂色。
諸葛文彪一,道:「怎麼了?」
孔氏歎了口氣,道:「你父麵見天子,談及家人,聽聞你們姐妹三個取名彪、豹、熊,遂大笑,要見見文豹。」
諸葛文彪抿著嘴唇,沒說什麼。
彆看位至中書,其實還是降人罷了,朝中眼紅他們家甚至暗中使壞的不知有多少。
她的眼神看向門外,清幽無比。
那裡有一個院舍,住著某位一直躲著她的婦人。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呢?都在自欺欺人罷了。
「天子既然不要阿姐,這邊改元大赦,為什麼不讓阿姐回家呢?唉。」諸葛文豹還在那輕聲抱怨。
諸葛文彪突然有點想哭,但她忍住了,隻上前輕輕抱了抱妹妹,道:「阿姐一個人也挺好的,隻要家裡無事就行。這些日子,阿姐見多了在宮中做事的罪人,有的以前還認識。」
諸葛文豹仿佛聽出了姐姐話語中的沉重,微微點了點頭。
許是為了活躍氣氛,諸葛文豹突然說道:「阿姐你知道那個江思玄麼?」
諸葛文彪一愣,點了點頭。
諸葛文豹說道:「他和陸嘩竟然被算作歸正之人了,明明那天是被軟禁來著。我還去送了一下茶水,偷偷瞧了一眼,他們其實不願降的。江思玄去蜀地任鍵為太守了,他孩子都兩個了。」
諸葛文彪笑了笑,對這個名字似乎並不在意。
母女三人又說了會話,直到程氏過來催促後,才依依不舍地出宮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
貞明元年(334)的第一天,就這樣在眾人各異的心情中,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