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還是嘗百草毒發身死的,這就一百二十歲了,他難道已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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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離汴梁近,他們比益州更早得到消息。
刺史辛晏新官上任,正在巡視諸郡,至南陽時,為樂凱邀請,逗留數日。
樂凱本為中書令。南陽老家有一叔母去世。這種事可大可小,按理應該居喪,實際則不一定,
然後天子沒有任何表示,於是樂凱就回鄉了。
而今居喪已然結束,但一時間還沒安排職位,於是隻能繼續等了。
「天子召士人入京,弘緒或將起行?」辛晏穿著便服,語氣平靜地問道。
「自是要動身了。」樂凱說道。
他不是以中書令的身份入京,而是以南陽士人的身份參與清談。
或許是照顧,天子親自遣人送了一本書給他,著他好好看看。
他心情不佳,隻隨意看了看,目前隻看到第二篇《丹術》。
似乎是天子與王衍在露華堂的問對上問:「神農嘗百草既近道,得壽百廿,體道複有他途乎?」
丞相曰:「黃白之術或可參焉。」
上詰之:「嘗見丹客日糜千錢,甚者傾宅,果效耶?」
丞相正色曰:「其術謬矣。」
上追問:「當若何?」
丞相詳釋:「按錄丹材,辨色狀氣性,類分臚列,窮試不輟,或得玄珠。」
上歎:「王彬煉丹百千數,終無所獲,真丹難成。若不成,非虛擲千金乎?」
丞相對曰:「我聞丹陽葛洪懷點石化金術,雖未得真丹,猶能煉金銀充帑。」
上驚:「彼亦循此法乎?」
丞相曰:「然。」
老實說,樂凱族裡也有人煉丹,花費很大,日費千錢是正常的,甚至還不夠。
煉出來的是不是真丹不好說,反正他們壽數都不長,四十左右便先後故去。
樂凱不敢吃。
他相信有真丹,但一般人能有那個本事煉出來麼?他很懷疑。
王彬父女煉丹的事情他也聽聞過,花費真是海了去了。而且為了煉丹,王彬之女王丹虎都沒出嫁,一心一意鑽研丹術,至今無所成,可見真丹難尋,或非凡人有那福氣所得,大抵是仙人之物吧。
不過,點石成金是真的嗎?若有這本事,倒也不失為一條退而求其次的辦法。畢竟煉丹真的費錢,能補充家用也是好的。
辛晏不知道樂凱心中所想,隻道:「南陽俊才多矣。入京之後,弘緒可多多引薦,若得天子親眼相加,也是一段佳話。如此,老夫亦心安不少,當一任荊州刺史,總要為父老做些事情。」
「自是要引薦的。」樂凱說這話時,心中苦澀,
荊州土人還有希望嗎?或許有,但豫州土人的機會更大啊。
儲君之位已然塵埃落定,短時間內不可撼動,這段日子是真的難熬。
辛晏見樂凱神色,明其心意,隨便說了幾句話後,便告辭休息去了。
樂凱將其送到客舍,然後又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
案幾上筆墨紙硯俱全。
樂凱思慮良久,開始磨墨。
「我聞龍潛於淵,非畏蟻也,待風雲之會也;虎伏於林,非怯麋鹿也,伺爪牙之利也。殿下當效範少伯泛舟五湖,藏器於身,外示優遊之態,內修經緯之策彼之過在積,我之德在蓄,侯其畔隙既彰,則振鱗一奮——”
片刻之後,書信已成。
樂凱默然良久,胃歎不息。
最坑的是,齊王願不願意聽他的,這一點最為磨人。
你是庶長子啊,就算你自己棄械認輸,彆人會放過你麼?糊塗!
樂凱想做最後一次努力。
這個外甥若再猶猶豫豫,不聽他的,他也沒辦法了。
為免覆家之禍,隻能提前切割一一當然,也隻是說說而已。
事實上最近宛城劉氏、順陽範氏、葉縣宗氏等好多家族耆老親自問詢,有些事真的讓人煩憂。
誰不想自己得到的官位多一些?荊州士人憑什麼落在豫州士人之下?
庾元規有那個容人之量麼?就算他有,分到荊州士人頭上的好處終究還是少了。
將信密封好後,樂凱喚來心腹家仆,遣其即刻送往齊王處。
時間一天天過去,隨著信使快馬抵達天下諸州,地方豪族紛紛動身,前往汴梁。
很多人其實不想去,但也有很多人樂意去。
不想去的人擔心如同晉陽論道那次,「相忍為國」、「夷夏俱安」、「與時俱進」三大理念被強壓給了他們,讓武人正式站上前台,分潤好處一一其實武人早就得到很多好處了,那次隻不過是蓋棺定論罷了。
所謂論道,從來都是結果,而不是起因樂意去的人是想露個麵,博個名聲。
天子說士人沒有鴻篇巨著,多靠一語驚人,名聲大噪,並非完全是虛言。
這次不就是個很好的機會麼?
去就去了,即便沒出名,看個樂子也好,看看天子到底想搞什麼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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