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玄終日抄錄各種文檔,萬象院會議又進行得如火如茶,再加上在衙署也能聽到一些彆人的議論,對外間之事並不陌生。
讓兩個兒子研究所謂的道之理,其實就是一種政治投機,期望讓南頓應氏境遇有所改善一一不,現在應該叫廬陵應氏了。
王簡姬還太小,對這些事情不了解。
應氏也不大,隻有十七八歲,但她是當事人,了解得比較深。
石氏則是四十路婦人,以前又身份貴重,天然對這些東西精通。
三人吃完奶糜後,自有宮人前來收拾打掃。
石氏坐到了樹下,吹著晚風,雙手下意識輕撫小腹。
應氏指揮王簡姬去煮茶水。
小姑娘愣了愣,照做了。
應氏又坐到石氏身旁,兩人一齊看著天邊的晚霞。
「石貴嬪,以後小奴的家人若得赦免,也是去江州嗎?」看著王簡姬忙碌的身影,應氏輕聲問道。
「多半是了。」石氏說道:「那天你沒聽到嗎?」
應氏微微點頭。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們住的這個地方正屋很高、很大、很空曠,聽說是特地挑選當年河北暴水時衝下來的太行巨木建成的,現在已很難尋到這麼大的棟梁之材了。
房子大了,就隻能都住在一起了。
天子偶爾來一次,便陪著石貴嬪說話,有時候還解開石貴嬪的裙衫,把耳朵貼在小腹上,說是要聽聽他孩兒的動靜。
這些事情之外,也會提到江南。
有一次天子就說打下江南之後,北地士人多在揚州爭奪土地,而他獨取江州,拿走最大一份一一其實也不是獨取,但他確實占走了很大一部分。
原因很簡單,江州郡公、縣公、縣侯之類的一大堆,非常集中,朝廷收不了多少賦稅,以至於王彬鎮江州時不得不用軍船搞貨殖,想方設法撈錢,不然軍隊都養不起。
當是時也,鄱陽鐵器運到巴東,再從當地運回鹽及蜀中特產,獲利巨萬,遠近聞名。
而且江州運輸便捷,就是她家新近落籍的廬陵郡都有水路(贛水,即漢時湖漢水)直通長江。
同樣的貨物,車馬運輸所費是水路的三十倍以上,簡直孩人聽聞。
天子說江州有這麼一條南北向的大河彙總、運輸諸郡的糧食、資財,簡直就是「天賜」。
如果好好疏浚一下,裁彎取直,改造一些險灘,將來能發揮的作用難以想象。
百年後,江州或許成為大梁朝的重要糧倉,「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所。
「下次他再來,你找個機會服侍他。」石氏又道:「有了孩兒之後,境遇會好很多的。」
應氏有些羞臊,輕嗯了一聲:「我聽貴嬪的。
」
她照顧石氏很久了,再加上石氏確實幫過她,兩人之間已經沒那麼尷尬。羞臊歸羞臊,這個哪怕五年、十年後都改不了,但確實不是一定無法接受。
說白了,她隻是在新來的王簡姬麵前放不開罷了。
「陛下近日在做什麼?總是忙忙碌碌的。」應氏突然問道。
石氏用眼角餘光瞄了她一眼,隨口說道:「萬象院辯論、撫綏江南、五月夏收還有安置府兵,事情應不少。」
應氏用有些佩服的目光看向石氏。
天子的隻言片語,她就分析不出什麼名堂,但石貴嬪卻噢覺敏銳,往往能琢磨出一些味道。
最近確實又設了兩個軍府,即位於新平郡的漆水龍驟府。
其地本為匈奴一部占據,後來被靳準弄走了一批人,剩下的不多了,被邵勳遷往弋陽郡。匈奴不願,但總共就兩萬口人,被金正帳下已擴充至兩萬餘人的長安世兵所逼,不得不南下。
地方空出來後安置府兵。
在南邊的義陽郡桐柏山北麓的淮源附近,置淮瀆龍驟府。
至此,荊州北部的南陽、順陽、義陽、新野、隨五郡共有峴山、洄湖、樊城、鐘武、
淮瀆、厲鄉、樂鄉、穀城八龍驤府九千六百府兵,整體編為左神武衛,全國府兵總數達到了99600名。
邵勳最開始說「十萬府兵」的時候,其實才八萬多,那叫「四舍五入」,如今是真·
十萬眾!
片刻之後,王簡姬煮好了茶,畢恭畢敬地端了過來。
石氏示意她坐下,然後拉著她的手,用沉重的語氣說道:「我們都是苦命人,以後聽我的,一定可以救得你的家人。」
王簡姬嗯了一聲。
她又想起了當初父親讓兄長儘殺家中女眷的事情,差點哭出來,都沒人關心我。
「今日天子不會來了。」石氏說道:「早點歇息吧,我這邊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