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朝她看了一眼,道:「還不如多做些女紅。天子向重布,而今會織此物的卻沒幾個。長久下去,恐難為天下表率。」
王氏暗暗驚訝。
那家夥找了個好兒媳啊,知道朝廷的大政方向,並勸說後宮諸人做出表率,雖然她隱隱有點越界了,不過隻是勸說的話問題不大。
唯一的遺憾就是容貌上比皇後身邊那位陳氏差了不少,隻能說長相中上,算不得大美人。而且,彆看她才十六歲,但性格外柔內剛,應該是有自己想法的。
就是不知道太子該怎麼處理這種棘手的局麵了。
眾婦離去之後,遠處的操練仍在繼續。
邵勳一邊帶著太子檢閱部伍,一邊說些軍中的事情。
這是一次給太子露臉的機會,對他的成長至關重要。
邵勳防歸防,但既然立了太子,應該有的扶持卻也不會少。
他也在尋求一個居中平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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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之後,盧氏又乘直趨仙居殿。
「祖舅、祖姑。」麵對太上皇、太上皇後時,盧氏大禮參拜。
「趕緊起來。」邵秀吩咐宮人將盧氏扶而起,然後命人搬來坐榻。
盧氏道謝之後,坐在邵母劉氏身旁,輕聲問道:「祖姑身體好些了麼?」
比起夏天那會,劉氏身體愈發衰弱,已然不太行了,但她依然擠出些笑容,道:「孫婦來得比孫兒還勤。生死自有天命,能活著看到你們成婚,已然心滿意足。」
盧氏雙眼微紅,道:「祖姑莫要嚇我,孫婦還要承歡祖姑膝下呢。」
劉氏伸出顫巍巍的手,輕輕握住了盧氏。
「孫婦可有難處?」劉氏說道:「昨日梁奴來此,我還叮囑他了。你放心,若他犯渾,皇後心軟的話,你大人公自有計較。」
「祖姑且放寬心,沒事的。」盧氏展顏笑道。
「今日梁奴去哪了?」
「和陛下檢閱會操營伍了。」盧氏說道。
「是,每年冬天都要會操的,我都忘了。」劉氏喃喃自語道。
「太子是該檢閱部伍,不然哪個軍頭認得他?」邵秀突然在一旁說道。
「祖舅說得是。國家雖有法度,亦需人情、恩義相係,如此乃安。」盧氏說道。
邵秀對這個孫媳刮目相看。
到底是幽州出來的,與河南這等文風鼎盛之地的士女大不一樣。估計平日裡接觸的多為自幽州投奔盧諶之人,長期浸染之下,想法都不一樣了。
梁奴運氣不錯。
「我聽聞辛佐被罷職後,仍在太子府當門客,是不是真的?」邵秀又問道。
盧氏心念電轉。她不知道祖舅從哪聽到的這些事,但這是真的。
「辛氏跟隨太子許久。若一朝罷職,就驅趕離府,恐傷太子仁德之名。」盧氏說道。
「你是主母,不要事事不發一言。」邵秀說道。
盧氏應了一聲,又道:「妾勸太子將辛氏送往江南,贈田宅一區,卻尚未來得及施行。」
邵秀歎了一聲,道:「確實,怎麼做都有人說。送往江南這個主意不差,在這件事上罷了,你看著辦。」
「孫婦比你有分寸。」劉氏吃力地轉過頭,看向邵父,道:「你連幾口人的家都管不明白。孫婦是大家閨秀,她知道怎麼做。」
邵秀不說話了,隻默默看看地麵。
他越來越沉默寡言了。
從身體上來說,他比劉氏好很多,七十多歲還能勉強披甲,雖然隻能披一會。
但從精神上來說,他又很依賴劉氏。眼見著劉氏病重,他的精氣神也慢慢垮塌了下來,似乎對世間沒有太多留戀了。
盧氏在仙居殿待到了午後,然後又去翠微堂看望族姑盧薰,傍晚時分則來到了甘露殿,向皇後庾文君請安。
既然決定入宮當太子妃,那就好好做,為範陽盧氏更上一層樓奠定基礎。至於自己的想法,那都不重要。
庾皇後人很好,而且耳根子比較軟,作為兒媳,每日晨昏定省是必需的。
盧氏在甘露殿待到月上柳梢,方才乘攀離去,回了東宮麟趾殿。
良娣姚氏、孺子陳氏已經被皇後放還,見太子妃回宮,一齊上前見禮,
盧氏麵露笑容,挽著二女一同入內,等待太子回宮。
不過,很快有宮人傳來消息,陛下、太子二人宿於軍營之中,明日率軍向西,進入嵩山、大體山、成皋關一帶,演練軍陣、圍獵鳥獸,短期內並不會回宮。
盧氏揮手讓人退下,開始規劃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做的事情。多為東宮內部事務,與國事無關。
因普有賈南風之事,鑒之前代,除非天子特許,大梁朝幾乎沒有後宮乾政之事。
盧氏很清醒。作為主母,打理太子在秦王時代置辦的產業是應有之意。
這些產業該如何與今上所重之事結合起來,討天子歡心,是她需要考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