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拉攏襄平公孫淵,嘉禾二年(233),以張彌、許晏為使,攜帶珍寶財貨,數千人浮海北上,至遼東上岸,冊封公孫淵為燕王。
公孫淵覺得曹魏離得近,東吳離得遠,一旦有事,東吳未必能救得了他,於是殺了東吳使者,傳首洛陽。
為此事,孫權大怒,欲發兵浮海征遼東,為群臣勸阻。
但他不甘心,於是又拉攏高句麗。
但平州五郡沿著海岸一字排開,彼時高句麗也未來得及奪取東沃沮,東吳要想聯絡他們,在海邊登陸上岸不太可能,很容易被魏軍截住——其實還有一招,即繞過朝鮮半島,走日本海,航行到高句麗東部的羈縻地區,上岸後至丸都,但這條航線比黃海還危險,風浪更大,顯然不太可能。
其實,東吳使者三次入高句麗,走的是鴨淥水,即溯鴨綠江而上,登岸入城。
但高句麗雖然滿身反骨,終究覺得東吳太遠,中間甚至還隔了個平州,沒有答應。
更是在最後一次時,殺了東吳使者——“(東川王)十年,春二月,吳王孫權遣使者胡衛通和。王留其使,至秋七月,斬之,傳首於魏。”
二月份多北風,黃海海況最為惡劣,東吳使者還泛海北上,真的不怕死,最終沒死於海難,卻被高句麗向曹魏獻了忠心。
但六七年後,東川王直接攻遼東,引得毌丘儉來伐,真的又菜又愛玩,純純抽象氣質。
被殺的東吳使者胡衛便是胡和的先祖。
胡衛在東吳官不高,隻不過擅長航海,同時也讀過書,於是便讓他充當使者。
胡和還乾著祖上的營生,並且成了沙門鎮長史,乃鐘離克心腹之一。
此番二人泛舟北上,走鴨淥水入高句麗,沒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今上的好大兒輸送補給。這是巨鹿郡王親自下達的命令,換個人可沒這份麵子,不值得他們冒著船毀人亡的風險到達此地。
二十餘艘船隻總計載運了十萬斛糧食、一萬捆箭矢以及其他零碎雜物、工具,回程時還會帶上一批傷病員。
有時候想想,鐘離克都為其他將領歎息,燕王在戰場上得到的幫助,真不是你們可比的。
船隊過安平口後,順著南風一路北上,毫無阻礙。
風力比起夏天那會減弱了不少,導致船隻速度有所下降,可若看看兩岸連綿不絕的丘陵,你就知道能有水路走是多麼幸福了。
這種山路運糧,真的累死人,不知道多少役徒會埋骨他鄉。
二十八日,西南風消失,突然刮起了東北風,船隊下錨碇泊,在江麵上留駐一天。
二十九,東北風有所減弱,但沒有停止,鐘離克不想再等了,下令逆水劃槳,繼續前進。
八月初一,東南風刮起,船隊調整帆桁,乘風破浪,一日夜前行二百餘裡。
八月初三,又變回了微弱的西南風,船隊遠遠看到了一座修建於高山上的巍峨城池。
那便是丸都城了!
而在山下平原之上,依稀有一座城池遺址,應該是高句麗曾經的都城國內城。
被毌丘儉毀掉後,高句麗人覺得山下平原不安全,於是將山城丸都作為都城——最開始的時候,丸都叫“尉那岩城”,離首都國內城不過數裡,是國內城的軍事衛城。
“靠岸!”鐘離克看到鴨淥水右岸滿是梁軍大旗之後,放下了心,準備卸貨。
“鐘離將軍!”似乎看到了船隊的抵達,遠處行來一隊騎士,為首一人高聲大呼。
鐘離克定睛一看,卻是燕王,於是站在甲板上大聲回應道:“末將參見殿下。”
騎士很快來到了岸邊,看著一艘接一艘的船隻,皆有喜色。
“自得江東,水師良材便不缺了,舟楫通達各處,無往不利。”燕王邵裕下了馬,大笑道:“早知戰船可直通丸都,還費那個勁做什麼?自遼東登船,一路浮海而來,豈不快哉?”
鐘離克苦笑道:“海上風波險惡,可不敢拿殿下開玩笑。末將這次活著來了,下次可不一定。”
邵裕聽完隻是笑笑。
他當然知道航海有風險、會死人,但說實話,陸路千裡轉運,還儘是沼澤、丘陵,十車糧能到兩車嗎?
海上運糧,損耗有這麼大嗎?風險是有的,但總不能運氣那麼差,十批船沉八批吧?
即便運氣差到離譜,十批沉八批,還是比陸路轉運劃算因為沉船死人少,比陸路轉運死傷、逃亡的人少太多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沒人能截斷糧道,騎兵賴以成名的繞後襲擾,對船隊來說是無效的。
所以,此刻的他看著這些龐大的船隻,心潮起伏,若有所思。
有些事聽彆人說未必多麼在意,但親身經曆了,印象是真的深刻。
十萬斛糧!你要費多大代價才能運到丸都城下?
父親那麼重視海運,彆人都不理解,現在應該無話可說了。
“有水師相助,何愁丸都不破!”他感慨道。
船隻一艘接一艘靠岸,停在臨時打製的木質棧橋旁邊,開始了卸貨。
棧橋深入水中十步,確保船隻不會擱淺,不過這會隻有兩條。
不遠處一批高句麗百姓被驅趕著下到河中,瑟瑟發抖地釘木樁、鋪設棧橋,以利載卸。
鐘離克很快下到了岸上,問道:“殿下,丸都如何?”
邵裕笑了笑,道:“有三千守軍,能戰者不到半數。昨日攻了一天,兩度站上城頭,賊兵不過爾爾,遠不如昔年劉聰帳下兵馬。待鄭司馬驍銳齊至,破之易也。”
鐘離克點了點頭。
他不懷疑梁軍的戰鬥力,難處隻在糧草罷了。隻要糧草不缺,高句麗都城就要史上第四次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