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瑜還是比較聰明的,他順著這個思路往下一想,頓時將天子的路數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他要一步步改變選官渠道,即增加軍功恩蔭、武學、太學、國子學出身官員的數量一武學生要想脫離禁軍體係,入朝或到地方上為官,一樣要到國子學試經,其實算是一個體係的。
他們占官多了,士族子弟占官就少了。
天子壓根不在意士族子弟入太學、國子學,或者從軍建功,他甚至歡迎士人這麼做。
他隻在乎形成規矩、穩定的規矩,以待將來。
姬瑜很快離開了,溫毅卻被留了下來。
邵勳站到他身旁,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最後冷哼一聲。
溫毅嚇得腿都快軟了,不過咬牙撐住了。
「長著一副小白臉的模樣,比溫泰真當年還俊上幾分。」邵勳心情複雜地說道:「怎麼認識吾女的?」
「陛下東巡,臣在枋頭轉運資糧,順著白溝水東進,去了平原,與公主有一麵之緣。」溫毅說道。
「非是實話,以前定然見過。」邵勳搖頭道。
溫毅隻能實話實說:「家父從秦州、河州送了一些乾蕈回來,臣送至公主府上。」
邵勳無語。
這年頭就這麼先進了嗎?還能這麼追求女人?
看來他的女兒們也挺無聊的,住在公主府裡,不是看書、做女紅,就是出外遊藝,給了黃毛可趁之機。
罷了,女兒喜歡就行,家世也合適,問題不大。反正娶了他女兒的人,這輩子彆想脫身,老老實實當好丈夫、好父親吧,裝也要給我裝到底。
「回去好好準備吧。」邵勳揮了揮手,道。
「臣遵命。」溫毅躬身告退。
邵勳歎了口氣,坐到了禦案後。
覃娘(宜都公主邵淑,母劉小禾)今年十九歲,確實到了成婚的年紀了。不過在她前麵馬邑公主邵霓(母王景風)、巴公邵珂(母王惠風)。三人都是晉神龜三年(319)出生的,相互間差幾個月而已。
邵霓、邵珂的婚事推遲一年,邵淑先嫁人。再往後就要看情況了,畢竟父親邵秀的身體狀況是個問題,不定什麼時候就國喪了。
長籲短歎一番後,邵勳又翻看起了政事堂送來的奏疏。
朝廷廢代國,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
有人直接對此大加稱頌,如普部之流。
有人平靜接受,如豆陵、丘敦等部。
有人則公然反對,以伊婁及曾經叛亂過的車餛二部為主。
還有人悶聲不說話,隻帶著部落跑路,甚至有奔宇文氏的,不過奔漠北的最多了。
對了,漠北的部落除了一兩個之外,在此事之後,都脫離了拓跋氏聯盟一一或許他們早想這麼做了,並且在這幾年統一了內部思想,就等拓跋代國覆滅,然後正式脫離。
政事堂對接下來的處置意見不一。
羊曼認為應該招撫不從的部落,以安其心。
彙禕建議征討這些部落,至不濟也要驅逐,理由是明麵上造反的不多,完全可以打。
劉閏中附和彙禕的意見,認為應該出兵征討,並且拉上那些順從的部落一起打,四麵合圍。
邵勳昨日詢問了太子的意見,他認為應該邊打邊拉,然後控製陰山,以此為邊界。
陰山以外,能不動刀兵就不動刀兵,但以使者往來各部,著意拉攏,直到拉攏不下去為止。而真等那一天到來,陰山防線已然完整,問題不大了。
邵勳倒覺得這孩子挺務實的,或者說較為保守,量力而行。
或許不是什麼壞事吧。
他爹邵某人仗著開國精兵的存在以及老百姓忍耐力較強,四處興兵,到下一代,需要一個不那麼窮兵默武的人,畢竟那會的百姓可都是生活在和平年代,沒那麼能忍、能吃苦了。
邵勳仔細看了兩遍奏疏,最後大筆一揮,令單於、安北、卑移三都護府行文拓跋鮮卑各部,共發丁壯,其中一單於府、安北府自陰山南麓、黃河北岸進軍;
卑移都護府渡河東進;
新秦、上、雕陰、馮翊四郡氏羌沿著黃河西岸北上:
諸葛恢征發兵馬,越橫山,自南向北。
總之四麵合圍,先把伊婁、車餛二部消滅在河套草原上,立了典型殺雞猴再說。
義從、落雁、幽州突騎督北上岢嵐,以為後援。
寫完詔書後,令人即刻發出。
剩下的事他也懶得多管了,這種小場麵不值得他多費神。
不過,或許可以讓幾個兒子去感受下氣氛,小小地參與一下,積累一下經驗。
想到這裡,他又手擬了一份詔書,著人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