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十二月十八。
並州,雲中郡,治所雲中縣。
朔風如刀,自陰山缺口處呼嘯南下,刮過並州雲中郡的無垠原野。
時值臘月,天地間一片枯寂的蒼黃,衰草連天,伏於凍土之上,在風中發出尖銳而單調的嘶鳴。
遠山呈現出一種鐵青的色調,山脊嶙峋,如同巨獸僵死的骨骸,沉默地匍匐在天穹之下。稀疏的枯樹林枝椏戟張,扭曲著伸向灰白低沉的天穹,仿佛絕望者徒勞的祈求。偶有寒鴉掠過,其影倏忽,啼聲沙啞,旋即被浩瀚的寂寥所吞沒。
冰凍的河床泛著青黑的光,蜿蜒於荒原之中,如一道巨大深刻的疤痕。
岸邊堆積著灰白的殘雪,與渾濁的冰淩相互摻雜。
雲中縣附近的土坯民居低矮而厚重,屋頂茅草枯白,簷下懸掛著長長的冰棱,尖銳如矛。
暮色提早沉降,四野昏瞑,寒氣刺骨侵髓。風中偶爾夾雜著零星的梆子聲,或是戍卒嗬氣跺腳的隱約動靜,更反襯出這邊塞之地的遼闊與森嚴。
天地間仿佛繃緊了一根無形的弦,充斥著一種屬於亂世、屬於苦寒、屬於遙遠邊郡的,沉重而緊張的寂靜。
並州刺史劉備,站在雲中城上,扶垛遠眺,朔風卷起有些破舊的官袍。
此時的劉玄德已經知道遼東太守公孫度僭越稱遼東公的消息。
這位在原本曆史中,以平民成就帝王功業,沒有屠城劣跡,治下受百姓擁戴的蜀漢昭烈皇帝,此時此刻,望著北境的蒼茫大地,不禁深感憂慮的說道:“本以為遼東乃世外桃源之地,天下間無數士人、百姓避避於此。
如今公孫度為了一己私欲,僭越稱公,幽州牧劉虞一定不會放任不管。
到時候遼東的世外之地,必將烽火連天,不知又有多少能人異士慘死邊疆,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哎……”
一旁的張飛怒目圓瞪,朗聲說道:“玄德公治下的並州諸郡,可用之兵已有數萬,我們何不率軍向東,聯係幽州牧劉虞一起出兵遼東,平定叛亂?”
張良連忙阻止道:“不可!遼東距此兩千裡,中有太行天險,塞外的鮮卑、烏桓也一直覬覦大漢的邊郡。
我軍若傾巢而出,需經幽州地界,幽州牧劉虞未必會讓我們大軍通過。
縱使劉虞放行我軍,我們大軍兩千裡遠征,抵達遼東時,已經精疲力儘,公孫度以逸待勞,憑遼澤天塹固守。
戰事若陷膠著,並州空虛…………”
張良言罷,轉頭望向南方,手指河套平原的方向,繼續說道:“如今的並州並不太平,雖然這些年我們連續收複雁門郡、定襄郡、雲中郡、五原郡,但是治下的百姓歸附沒有多久,根基不牢。
居於河套平原的南匈奴虎視眈眈,太原郡、上黨郡的白波軍殘部猶存,若聞玄德公東征,必生禍亂。”
關羽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子房先生所慮不無道理。然則玄德公作為邊疆大吏,若放任逆賊橫行遼東,豈非失天下大義?”
“雲長可知,公孫度為何如此著急稱‘遼東公’?”張良目光深遠的問道。
“公孫度見到朝廷如今被世家大族把持,諸侯們割據自治,對朝廷的政令陽奉陰違,故而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在遼東稱公割據而已!”關羽對公孫度的行為非常不屑。
“這隻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