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風華之絕響!
白現?蘇瀾記起來,當時杜平幫著她購買金銀灘時見過的那個堆福書吏。
離開魏家山,蘇瀾帶著甘甜、殺四、夏鬆、夏柏進了堆福縣城。想到不久堆福就是自己的封地,蘇瀾的心情與之前來時格外不同,看見街道、店鋪和來來往往的百姓,覺得分外親熱。
蘇瀾決定今天在堆福住宿一晚,感受一下堆福的民情鄉俗。夏鬆、夏柏以前經常來堆福,比較熟悉,於是讓他們安排,挑選了堆福最乾淨、最豪華的客棧,要了幾間上房。
他們將馬留在客棧,讓夥計細心照料。蘇瀾的馬是“踏雪無痕”,甘甜的馬是“紅纓槍”,殺四的馬是蘇瀾買給常樂的“黑白無常”。這都是寶馬良駒。蘇瀾不放心,又安排夏鬆、夏柏留在客棧。
蘇瀾、甘甜和殺四不緊不慢地去了縣衙。路上又特地囑咐,一會去縣衙該注意些什麼。
奇怪的是,縣衙門口滿地垃圾,隻有兩個年老的衙役站崗,此刻他們各自抱著一根水火棍,在門前的樹蔭下閉著眼張著嘴流著口水,早就呼嚕嚕地睡到爪哇國去了。
蘇瀾不禁皺眉腹誹,隻怕是有人抬走了這縣衙他們都不知道。
蘇瀾他們沒有驚動衙役,而是直接走了進去。隻見這裡與殿州府衙一樣,也是一個典型的前衙後宅,前堂後室,前朝後寢的衙、宅合一的建築,前衙是官署,後府是縣令家人的住宅。不過,跟府衙相比,堆福縣衙顯得小多了,也破舊多了。
從正門進去,繞過回廊,往裡依次是大堂、二堂、三堂。三堂後麵就是府宅。
一路走來,蘇瀾他們驚訝地發現,整個縣衙居然空無一人!
正在詫異,就聽到三堂後麵的府宅處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就聽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惡狠狠地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堂堂的縣令姨娘,一個月的月例居然隻有一兩銀子!小姐真是好狠的心啊!”
另一個慵懶、糍糯但是同樣惡狠狠的女聲道“是啊,小姐這是當的什麼家啊?若是不會當家就彆當了!不管怎麼說,我們倆是你父親的枕邊人,是你父親的體麵!就連我們身邊的婆子、丫鬟都裁撤得隻各剩下了一人。而且她們兩個人的月例加起來隻有八百文。我們真是活出了笑話!”
接著就聽一個婆子道“花姨娘,劉姨娘,小姐這也是沒法子,就連夫人一個月的月例也隻有二兩銀子,夫人也不過隻有兩個婆子兩個丫鬟,她們四個人加起來的月例也隻有二兩。我們小姐也隻有我燕婆子一個和丫鬟福果一個。我們倆的月例加起來也不過一兩銀子。”
這時就聽到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燕嬤嬤,同樣的話就不要再跟她們囉嗦了!小姐還在忙著澆水呢,今天這些菜地都得澆完!”
“福果!你一個丫頭片子,居然敢這麼頂撞我們?”尖利刺耳的聲音惡狠狠地道。
“我一個丫頭片子怎麼啦?我是縣令大人嫡女的丫鬟!輪不到你們兩個姨娘來管!”
就聽慵懶、糍糯,惡狠狠的女聲道“福果,你一個丫鬟,不過是我潘家的奴才,小心我讓老爺把你給賣了!”
話音未落,就聽一個溫和的道“兩位姨娘省點心吧!有飯吃時就閉嘴,哪天沒飯吃了,你們再來嚷嚷賣我的丫鬟!不過,在賣我的丫鬟之前,我一定會先賣了你們滿身的釵環首飾!”正是和蘇瀾有過幾麵之緣的潘坤的女兒潘盈。
蘇瀾聽了,眉頭緊蹙,難怪聽甄琥說,這堆福縣令潘坤家宅不寧,日子還真是過得拮據緊巴啊!不過,這姨娘居然敢質問當家的大小姐,還真是翻了天!好在這潘盈也不是一個軟弱可欺的!
蘇瀾一邊想,一邊出了三堂,站在府宅的廊柱旁。就見府宅前院居然開墾成一片菜地,搭滿了菜架,有豇豆、葫蘆、絲瓜、黃瓜等蔬菜。有十來個衙役正在忙著挑水、澆地。蘇瀾恍然大悟,原來縣衙的衙役都在這裡忙活呢。
蘇瀾再一看,隻見菜地中央,潘盈戴著草帽,穿著一件打了補丁的淺黃色裙衫,正在忙著拿水瓢往豇豆地裡澆水。白皙的臉蛋已經曬得通紅,汗水淋漓。旁邊兩個穿淺藍色打了補丁衣衫、戴著草帽的一老一少兩個女子也在忙著澆水。正是潘盈的乳母燕嬤嬤和丫鬟福果。
菜地旁邊的樹蔭下,支了一張小桌子,上麵放了茶壺、茶碗,四周是幾把椅子、板凳。幾個婆子丫鬟簇擁著兩個女人,都是二十出頭,一個是大眼睛尖下巴,一看就是尖刻之人,正是花姨娘。還有一個女的看起來慈眉善目,笑模笑樣,其實是個笑麵虎,正是劉姨娘。她們果然是滿頭珠翠,渾身絲羅。
隻見那個花姨娘尖聲高叫道“你膽敢賣我的首飾?那些可都是你父親給我們的!”
而那劉姨娘則惡毒地道“大小姐,你要貼補這些衙役小哥,隻管賣自己的首飾,休想打我們的主意!”
這話何其毒辣,潘盈和燕嬤嬤、福果和一眾衙役都驚呆了。
蘇瀾聽了怒火中燒!一個小妾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汙蔑、詆毀縣令的嫡女大小姐,真是其心可誅!
蘇瀾正想上前,忽然聽到後院傳來一聲尖利的怒罵聲“好你個姓劉的小賤人,竟敢汙蔑大小姐!”接著就見潘坤的夫人黃氏一陣風似的從後院衝了出來,後麵還跟著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鬟。
場麵馬上混亂不堪起來。隻見黃氏抓住了劉姨娘的頭發使勁抓扯;兩個婆子則抓住花姨娘抱摔,兩個丫鬟則跟兩個姨娘的丫鬟揪打起來。姨娘的兩個婆子不敢跟黃氏過招,但是她們打黃氏的婆子和丫鬟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兩邊的人馬勢均力敵,姨娘這邊還多了一個人手。所以,在最初的猝不及防吃了大虧後,姨娘的人馬很快就占了上風,反敗為勝。
蘇瀾、甘甜和殺四一時間都目瞪口呆。看著她們從樹蔭處打到太陽底下,又滾到菜地裡,先是把桌椅板凳掀翻,茶壺茶碗打碎,接著又把豇豆、葫蘆、絲瓜、黃瓜架子都給打翻了,一些還沒有長成的瓜、豆被踩得稀爛。
燕嬤嬤和福果心痛不已,氣得直跳腳“完了,我們小姐的辛苦勞作都完了!”
潘盈看著滿地狼藉和正在翻滾的肉堆,長歎一口氣道“命也,運也!”她扔掉手中的水瓢,摘下草帽,頭上隻插了一根素銀釵,對在一旁看傻了眼的衙役道“衙役大叔和衙役大哥們,辛苦你們了,以後你們也不要來幫我的忙了,你們走吧!”
衙役們卻沒有走。有一個年齡大一點的衙役道“小姐,不行啊。這都是您好不容易種的瓜、豆,眼看著都結了小豆小瓜,真是可惜了!”
有一個年輕一點的衙役拿著扁擔,他不敢碰夫人和姨娘,兩個丫鬟他也不敢碰,隻好衝著幾個婆子奔了過去,一聲呐喊,扁擔一橫,一下掃倒兩個婆子;又吼一嗓子,一橫扁擔,又掃倒兩個婆子,這才止住了打鬥。
蘇瀾再看這些“戰鬥員”,一個個蓬頭垢麵,釵環歪斜,衣衫襤褸,血漬爪印,沒有半分體統。婆子和丫鬟還爭先恐後地在地上搶拾落下的首飾。
燕嬤嬤嚷道“還不快滾,沒有規矩的下流坯子!”
兩個姨娘帶著婆子和丫鬟罵罵咧咧地走了。衙役們趕緊去整理、扶持菜架。
黃氏被婆子丫鬟從地上攙了起來。她雖然是夫人,明麵上沒人敢打她,可是暗地裡,她的後背、肩膀、腰上被人狠狠揍了幾拳,身上又痛又沒臉,再看自己的人一個個都掛了彩,反倒是潘盈的乳母和丫鬟沒有分毫傷痕,一肚子邪火當下就摟不住了,氣呼呼地上前,“啪”地一聲,打了福果一巴掌,把她打得踉蹌著跪倒在地,口裡還罵道“奴才秧子,主母受辱,你們倒是在旁邊看笑話!”
潘盈看見福果受了無妄之災,臉上又紅又腫,當下心痛地道“母親不用打我的丫鬟出氣,都是我教的,你打我就好了!”
黃氏暴怒道“大小姐真是能耐啊!你當個家,我每月二十兩的月例,你竟然隻給我二兩!說說,你為什麼如此膽大包天,克扣你的親生母親?”
潘盈冷笑道“父親讓我掌管中饋,可他每月隻有十二兩俸祿,母親您說說,我到哪裡去找二十兩月例給您?”她氣得眼淚直流。
“什麼?”黃氏氣呼呼地道“不是每月還有回鳳樓的一百兩銀子呢?”
燕嬤嬤道“夫人,鳳二郎說了,從這個月開始,每月一百兩銀子,一文都沒有了!”
黃氏吃驚道“什麼,說沒有就沒有了,他還當了真?!那可是他們每個月給的紅利!”
潘盈又冷笑道“我們家在回鳳樓連股份都沒有,何來的紅利?”
黃氏愣怔在那裡。好半天才道“這個殺千刀的鳳鳴,竟然說到做到,真的一毛不拔了?”
“鳳二郎說了,之前每月給一百兩,那是因為他們兄弟在舅家生活而給的生活費。如今他們沒人在潘家吃飯,自然就不會再給錢了!”燕嬤嬤傷心落淚道,“為了節省一些嚼用,小姐開辟這裡做了菜園子,夫人倒好,把我們小姐的心血全給毀了……”
“沒了,沒了?每個月一百兩就這樣不翼而飛了!”黃氏根本就聽不進燕嬤嬤的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突然對著潘盈道,“那鳳鳴不是喜歡你嗎?你不會找他要嗎?”
潘盈呆了,沒想到母親居然這麼厚顏無恥“母親,你不是要把我送給永昌伯府做義女,然後進宮選妃嗎?你不是說鳳二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我可沒臉去找鳳鳴要錢!”
黃氏涎著臉道“這不是還沒有過繼嗎,也還沒有進宮!你就該找鳳鳴要錢,誰讓他喜歡你,你也喜歡她!”
潘盈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母親,要錢你去要,我沒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