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嬌氣得咬牙切齒,但也無可奈何。最後隻得在回風樓請了兩個廚師。沒法,殿州人隻認回風樓。
終於到了十六日。林氏保胎不去,蘇怡照顧她也不去。蘇瀾不想去也得去。他們三家總得去一個人。
林氏問她準備了什麼節目,為什麼不穿縣主朝服?蘇瀾輕蔑道“袁嬌喜歡做媒婆,挑彆人好了。我又不找婆家!要我穿朝服宮裝,這宴會還不夠格!”
沒有準備節目,蘇瀾卻準備了好幾套衣裙、鞋襪。奇怪的是,有兩套衣裙的花色、式樣都是一模一樣的,碧水藍繡小粉梅高腰襦裙。首飾也簡單,雙丫髻上綁著跟衣裙同色的綢帶。除了低調,還是低調!
而且,其他衣裙放在一個很特彆的碩大的包裡,被金紅果隨身雙肩背著。
午宴午時正開始,巳時就有客人陸續而來。
帶著甘甜、金紅果、衛五、衛六,蘇瀾正點到達。在府衙門口,她一眼看見知府沈浮和夫人袁嬌正在那裡迎客。沈浮身穿銀灰色緙絲直裰,頭戴羊脂玉冠,腰佩羊脂玉玨,背手微笑,顯得溫文謙和,芝蘭玉樹,當年探花郎風采依舊!袁嬌則是一身正紅蜀錦金葉牡丹長裙,頭上是一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頭麵,手腕上帶著一對赤金嵌寶蝦須鐲;雙手手指上帶著七八個鑲玉嵌寶綴珍珠的戒指,真是光彩照人。
蘇瀾微笑點頭。袁嬌的首飾怎麼那麼眼熟?好像出自家居樂啊!而且,這位名媛貴婦好像特彆喜歡大紅、赤金的東西!
看到蘇瀾,袁嬌長籲了一口氣。
沈浮和袁嬌一邊給蘇瀾行禮,一邊道“縣主光臨,蓬蓽生輝!”
袁嬌親自領著蘇瀾等人去了內院。她剛才確實是籲了一口氣。一是擔心縣主不來,那宴會就白瞎了!二是,縣主是正二品,而袁嬌雖然是內閣次輔之嫡女、探花郎出身的知府的夫人,可她本人卻沒有任何誥命品級。她很擔心縣主蘇瀾穿著正二品縣主的朝服宮裝來出席宴會,那她這個女主人就低人一等、沒臉沒臊了。看蘇瀾穿著如此低調,當下喜上眉梢。到底這縣主還是忌憚自己這個八皇子的嫡親舅母啊!
袁嬌嘴裡寒暄著,笑意卻不達眼底。隻要……想到夫君已經寫下了小叔沈沉和縣主蘇瀾情不可抑,當眾“出醜”,隻得請皇上賜婚的奏折,袁嬌就覺得很爽!
蘇瀾也在笑,卻是沒有溫度的笑。
按理,知府後宅蘇瀾非常熟悉,可是她一進去,還是被驚著了。
首先就是後院的地下竟然鋪滿了地毯!不過,這些地毯顏色各異、花色不同,鋪在地上,雖然奢華,卻顯得雜亂無章、毫無美感。也是,地毯這麼奢華的東西,不鋪在院子裡顯擺,客人怎麼領略知府家的豪奢?
還有就是各色盆景;成套的粉彩、青花、彩釉茶具;熠熠閃光的金銀茶具、餐具。還有十幾件獨山彩玉擺件。蘇瀾認出,那是京城寶翠樓的傑作!
最可笑的是,院子裡樹上、廊柱上還吊滿了各色彩絹。風兒吹來,滿園蕩漾,時而撞一下人的腰,時而蒙住人們的眼睛玩玩捉迷藏。
總之,往好了說是滿園子珠光寶氣;往壞了說,就是暴發戶金錢糞土展!
袁嬌看蘇瀾滿眼的驚訝,覺得那就是驚羨啊,於是得意地告辭,回到府衙門口去迎客去了。走時,還跟一個綠裙丫鬟點了個頭。
蘇瀾一眼看到娜木嘎、伍氏和方夫人、江氏、朱氏坐在一起,蘇瀾就好整以暇地走了過去。一邊打量四周,有三十多位夫人,十幾位小姐,還有一些婆子、丫鬟。這些夫人、小姐大多是府城和堆福、春明兩縣的官員、鄉紳、巨商的家眷。有人還準備了古琴、長簫,看來是準備表演節目。蘇瀾大半都認識,就微笑地打招呼,然後坐在了娜木嘎和伍氏之間。
此時,身穿牛油果綠繡白蓮花裙的堆福縣令潘坤的夫人黃氏正在高談闊論拍馬屁“知府夫人不愧是京城名媛貴婦,見識和品味就是跟我們殿州的鄉巴佬不一樣!”言下之意,她也是京城來的,她可不是鄉巴佬,“你們看,原來的院子毫不起眼,如今這些地毯、燈台、盆景、茶具、彩絹這麼一布置,馬上就玲瓏可愛,彆具風格!還有,夫人的教養和學識也首屈一指。端莊大方,溫婉賢惠,行不回頭,笑不露齒,坐不動膝,立不搖裙,堪稱典範,不像有些外室奸生女……”一回頭,忽然看見蘇瀾,就像看到鬼似的,立馬不做聲了。
蘇瀾的手緊緊攥成拳頭。這種場合還滿嘴噴糞,簡直活得不耐煩了!再看她的怪模樣,不禁冷笑。還真是地獄出來的青麵獠牙!雖然塗抹了一層厚厚的脂粉,到底還是掩蓋不住本來麵目。
蘇瀾還注意到黃氏的右手背烏青烏青,腫得老高,不由感歎司午、鄧冕的彈弓真是穩、準、狠!不過,誰讓他們夫妻去攀爬馬車?若是發現了潘盈或者白縣一家,那還得了?
這時,一位堆福鄉紳的夫人問道“潘夫人,之前見過您家小姐,知書達理,溫婉可人,真乃大家閨秀。今日怎麼沒來啊?”潘盈離家出走的事情一般百姓怎麼知道?固有此問。
黃氏一下被點了痛穴,隻好囁嚅著道“她已經隨兩位兄長回了京城。”說罷,訕訕地道,“我去更衣,告退。”說著,帶著兩個婆子退下。
蘇瀾使了一個眼色,衛五悄悄跟了上去。
這時,有個綠裙丫鬟給蘇瀾奉上茶來。似乎是被旁邊飛揚的彩絹擋住了眼睛,那丫鬟趔趄了一步,差點潑了茶水。蘇瀾趕緊接過茶盞,道“我正有些口渴。”說著,雙手接過茶,喝了一大口,讚道“好茶!”
甘甜急了。縣主這是怎麼啦,隨便什麼東西,拿起來就吃吃喝喝?正要開口,忽然看到蘇瀾使了一個眼色,當即就閉了嘴。
蘇瀾將茶盞放到旁邊的小桌上,可是不知怎麼搞的,那丫鬟又被彩絹蒙住了臉麵,又一個趔趄,碰掉了蘇瀾手上的茶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粹,茶湯噴濺起來,將碧水藍繡小粉梅高腰襦裙的裙擺上洇濕了巴掌大一塊。
那綠裙丫鬟趕緊喚來一個小丫鬟掃走了瓷片和茶葉,還蹲下身,將遺留在裙子上的茶葉給掃落下去,還自責道“對不起,縣主,是奴婢無狀,碰掉了茶杯,弄濕了您的衣裙。”
蘇瀾冷笑。我說呢,沒事弄這個彩絹滿院子飄是什麼風尚,原來是實施詭計的道具啊!而且,一見麵就撲上來作,這是趕著投胎?
“不打緊。我去換一身就行!”說話間已經站起身。
那丫鬟眼睛裡閃過一絲竊喜,立馬又掩住道“縣主請跟我來。我們有專門的換衣間。”說著,帶頭往前走。
蘇瀾帶著甘甜、衛六、金紅果,跟著這個丫鬟就往後進一間房間而去。路上,她們看到衛五從另一條路走過。老遠,衛五不經意地點點頭。
跟著綠裙丫鬟,蘇瀾一行來到一間屋子。蘇瀾認識,之前就是在這裡的床鋪的承塵上,發現了心儀郡主放的求救繡品。如今這裡沒了床,隻設了幾座屏風,幾把椅子,供人更衣。
有兩個丫鬟正在整理房間。看見蘇瀾她們來了,趕緊和綠裙丫鬟一起退了出去。衛六也跟著出去守住了大門。
甘甜先是四處查看一番,還翻出窗外,上了屋頂巡視一周。回來小聲道“看了周圍,沒有異樣。”她皺眉道,“縣主,您怎麼端起茶杯就喝?那丫鬟借著飛揚的彩絹作掩護,將手絹裡的貓情草扔到您的茶杯裡了!您倒好,喝了茶,茶杯還被摔了。”她不相信縣主會讓那綠裙丫鬟一再得手!
貓情草,能夠讓貓兒發情的草,還會是什麼好東西?
金紅果臉色大變“縣主,這可怎麼好?”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蘇瀾笑道,“無論如何,這貓情草的毒他們都會下的,要麼茶水,要麼飯食。與其讓他們像蒼蠅似的在我身邊嗡嗡打轉,不如我自投羅網,免得煩心!至於茶杯,那丫鬟肯定會想方設法摔掉,毀屍滅跡嘛!”
“不過,貓情草很奇怪,本身沒什麼毒,可一旦喝了酒,那貓情草的毒半個時辰內就會被激發出來,非常霸道,隻要一點點……”甘甜慶幸道,“趁著還沒喝酒,我們不如告辭……”
“那怎麼行?”蘇瀾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說著,她開始更換衣服,還是碧水藍繡小粉梅高腰襦裙。
這時,金紅果拿著蘇瀾換下來的衣服驚呼一聲“縣主,這是……”
甘甜看時,衣裙的領口上濕了一大片。
甘甜幡然醒悟“縣主,您把茶水吐了?”
“我根本就沒喝!”蘇瀾自然不好解釋,她有空間可以作弊。
蘇瀾從包裡拿出兩根十分漂亮的鑲嵌著七色寶石的赤金孔雀簪子,在衣裙的領口和裙擺處使勁蹭了又蹭,還把裙擺上的茶漬部位撕了下來,遞給甘甜,又跟她嘀咕了幾句,然後道“一會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