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風華之絕響!
覃龍、覃虎帶著一彪人馬回到將軍府時,已是亥時。
蘇瀾正在蚵殼屋召集大家議事。上、下李厝的裡正李福、李祿和兩個村子的青壯,以及建設將軍府的工匠,還有大將軍留下的二十幾個親衛,一共有一百多人。他們剛剛得了部署,紛紛離開蚵殼屋,各自忙碌去了。
看到覃龍、覃虎二人身後還跟著一百多人,都十分熟悉,蘇瀾不由驚訝道“這不是全園的護衛嗎?怎麼跟著你們來了?”
覃龍趕緊道“我們從龍坎船塢回到金銀灘,恰好老爺子派何震送來全園護衛,還有一些創傷、腸胃藥品。吉發頭領已經往金銀灘、堆福嶺莊園、堆福湖縣主府邸,還有貨棧、回鳳樓各派了三十多人。”
覃虎也道“老爺子說,請縣主安排好人馬,將軍府、劉大人府邸,還有幾個莊園,都要護衛好。”
“老爺子把人都給我了,全園的護衛怎麼辦?”蘇瀾萬分擔憂。
護衛們紛紛恭身行禮。領隊王路微笑道“老爺子說了,全園還有護衛,請縣主放心。”
另一個領隊康重也道“老爺子捎信去了吉家鋪莊園,那邊會來不少人。”
蘇瀾這才鬆口氣,放下心來。
將軍府的管家曾沙和金嬤嬤、小雲、小花、金紅果、康嬤嬤、陳嬤嬤、閃嬤嬤、容嬤嬤以及赤橙、紅蘋、雪蓮、白果等幾個丫鬟進進出出,忙著為大家做飯上菜。
蘇攀坐在輪椅上,夫人張氏緊張地抓著他的雙手。他們的八個護衛、幾個婆子、丫鬟都恭身站在一旁。
“縣主妹妹,需要人手隻管說,千萬彆客氣!”蘇攀微笑道,“我這幾個護衛,都是父親和兄長精心為我挑選的。武藝上乘,都是蘇家好兒郎!”
幾個護衛也紛紛道“請縣主吩咐!”
蘇瀾點頭道“謝謝你們。若是需要,我自然不會客氣。但是,你們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好你們的公子和夫人!”
第二天一大早,蘇瀾在一股難耐的悶熱中驚醒,渾身黏糊糊濕噠噠的。
推開窗戶,隻見淺灰色的天空出現了很多白色羽毛狀或馬尾狀的雲彩,還漸漸增厚、降低成為濃密的卷層雲,仿佛一床剛剛浣洗過的被褥,還沒來得及曬乾就被緊緊地、嚴實地、濕漉漉地籠蓋著蒼茫大地,散發著潮濕、鹹腥的氣味,那是來自大海深處的味道。人們身處其中,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沉悶和窒息。此時九月初,正是東南沿海台風頻發的季節!無疑,這就是台風在預警!
蘇瀾匆匆洗了澡,吃過早餐,又叫來管家和殺四,將人員做了安排。全園來的一百多人,將軍府留下王路等四十人。將軍府由殺四全權負責,管家曾沙協助。又囑咐了許多事項。
昨晚,負責倉庫的容嬤嬤,已經和金紅果一起,按照蘇瀾的吩咐,準備了兩大車東西,一車是米、麥、麵、豆、花生、核桃、紅棗、奶粉、雞蛋、雞鴨、豬肉;另外一車是產婦和嬰兒需要的藥材、補品,包被、衣物。再加上老爺子和美娘送的東西,滿滿三大車。都已經捆紮好了。
蘇瀾帶著常樂、甘甜、覃龍、覃虎,還有全園的康重等六十多名護衛進了府城。同去的還有康嬤嬤、陳嬤嬤。她們擅長藥食調理,恰為林氏所需。
蘇瀾先去了姨母那兒。正好歐陽夫人來請脈。她說,估計還有半個多月,姨母就要臨產。
她們一起去看望林氏。吉春兒正在服侍姨母洗漱,李旺娘熬了燕窩粥,蘇怡正在給林氏讀信。原來,昨天他們收到劉希和劉奇、劉珍、劉嘉、蘇源、春紅、社日、李珠,還有大寶、二寶寫來的問安信。就連杜平、心儀郡主、舒郡王世子妃於氏也寫信來問候。
林氏這胎懷像不好,思慮又多,人又黑又瘦,隻孕肚鼓得老高。這會兒她掩麵抽泣道“十月初八珍兒出閣,我卻滯留在殿州!雖然郡王妃和世子妃,還有心儀郡主都說,他們既是婆家人,也是娘家人,可我畢竟隻有這一個女兒,卻不能親自送她出閣……”
蘇瀾又是好一頓安慰。
蘇瀾請歐陽夫人回去,讓彆小婉和卞琪關了小碗燉,也讓安佐關了黃金書屋。所有人都到劉府避難。
說話間,劉府的管家讓康嬤嬤來報,何盾、李衝來給夫人問安,還請見縣主。蘇瀾和李旺娘趕緊迎了出去。
李旺娘拿來李珠的問安信,又和李衝談起李旺在隴東立功的事情,夫妻二人喜上眉梢。
何盾則焦急地道“姑姑,以我海上航行經驗,暴風雨就要來了。而且,快則今晚,慢則明天,是狂風暴雨!孔將軍讓我和李衝叔來給姑姑報信,得號令百姓,不要出海,做好防護。”
蘇瀾點頭道“這也是我所擔心的。”於是說了浙江秀洲的事情。
何盾凜然道“既敢趁著暴風雨來犯,那就彆怪我們手下留情!”
蘇瀾擔心道“如今殿州隻有三百兵力,加上你們這些船長、水手等殿州民兵,也不過五百多人,可又要護衛府城,又要守衛金銀灘,還有石寨港、龍坎船塢,這都是朝廷重點保護的地方,捉襟見肘啊!”
何盾趕緊道“我立刻去見孔將軍。”
何盾和李衝匆匆走了。蘇瀾留下康重等五十人,跟夏鬆、夏柏一起護衛劉府,又安慰林氏道“姨母,我去莊園部署一下,回來後,我就陪著您,等著小弟弟或小妹妹出生!”
林氏趕緊道“你要保重,快去快回。”
蘇瀾立刻派覃龍、覃虎去石寨港、金銀灘、全園和堆福送信,要百姓關緊門窗,緊固搭建物;從危舊房屋、低窪地區轉移至安全處。所有船舶應立即到避風場所避風,固定好礎石、纜繩、船隻;尤其是金銀灘,要加蓋苫布,做好防護。
此外,由於洪水汙染生活用水和居住地,加之蚊蠅大量孳生繁殖,老鼠的遷移,造成了生活環境的嚴重汙染;且狂風暴雨、室內受淹,食品容易發黴變質,容易發生腸道傳染病的暴發流行。為此特彆要百姓預備腸胃疾病的藥品,不要飲用災後井水,食物要煮熟煮透,保持室內通風。
蘇瀾等人帶著剩下的二十來位全園護衛去了雞爪嶺。
張凡跟著將軍去了隴東,走前他調集了二十名蕪湖蛇莊的民兵來協助張進守衛莊園。
另外,跟著吉貴到鬆鶴莊園和楓葉莊園探寶的,還有十位全園護衛。
張進夫妻也在幾個莊園組織了幾十名青壯。其中就有在雞爪嶺上下種植橡膠樹,開辟橡膠園的開魯的族人。
麥堅、田觀兩位農官正在莊園視察農事。他們的安全也是重點。
跟張進、黃莊頭等人交代一番,蘇瀾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午餐是在豐泰學堂和孩子們一起吃的。蘇瀾和翁先生、張園一桌吃飯。翁先生不知道張凡跟著將軍去了隴東,不免抱怨幾句。可她是真心愛護自己的學生張園。蘇瀾想,若翁先生知道這是自己的女兒翁薇留下來的唯一血脈,該是怎樣的百感交集。
蘇瀾還看到了謝筠的堂妹謝芳。她雖然精神失常,但有豐泰醫院富海郎中的調理,竟然唇紅齒白,豐腴了不少。
從雞爪嶺回來,蘇瀾猶豫了好久,決定還是去見見沈浮。
在府衙大堂,蘇瀾看到了接替塗雲甲的戶房書吏裴興,他給她行了禮,眨著眼,卻沒說話。
通稟了好半天,沈浮才姍姍來遲。
看到沈浮,蘇瀾吃了一驚。她最後一次見沈浮還是在五月十六日的知府府邸大宴上。那時的沈浮溫文謙和,芝蘭玉樹,探花郎風采照人!短短三個多月後,他已是眉頭愁結,憔悴不堪,尤其是法令紋如刀刻斧鑿一般烙在臉上,使得兩腮下垂,顯得老態龍鐘,又刻薄寡恩!雖然他極力掩飾,但臉色蒼白,雙手顫抖,尤其是一雙眼睛,雖然一如既往地陰鷙冷漠,卻又仿佛驚弓之鳥,驚魂不定,出賣了他靈魂深處的緊張不安和驚懼惶恐。
蘇瀾腦子警鈴大作。這家夥心事重重,鬼鬼祟祟,隻怕憋著壞!當下決定,不說倭寇可能大舉侵犯,隻說暴風雨即將來臨,畢竟這關係到百姓生命財產安全。
“縣主來就為此事?”沈浮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不過暴風雨而已!我已安排方寧大人負責。”
看沈浮一副冷漠的樣子,蘇瀾凜然道“殿州是海疆,暴風雨會死人的!我看,沈大人還是好好安排部署一下搶險救災的事情吧!”說罷起身就走。
“危言聳聽,指手畫腳,竟敢管到本府的頭上!”沈浮眼睛冷冷地看著蘇瀾的背影,仿佛要吃人似的。
他四處瞄了幾眼,轉身回到後宅,穿過遊廊、花園,來到角落一間柴房門口,叩了幾下門環,門被打開。
沈浮走了進去,輕聲道“沈沃,到底是怎麼回事?”
開門的人驚恐萬狀“大人,真的是縣主來了嗎?怎麼這麼巧,我們剛進府,她就來了,該不會是知道小公子逃回來了吧……”
沈浮擺擺手,來到角落的柴堆處,小心翼翼地扒開柴草,看著裡麵渾身是傷、昏迷不醒的人,驚詫道“沈沃,出了什麼事情,持重弄得渾身是傷?”
躺在柴堆裡的正是沈浮的弟弟沈沉。
沈沃,沈連的兒子,沈浮的堂弟,沈沉的小廝。他渾身顫抖,恍如驚弓之鳥,哆嗦著道“我和沈灣等六個護衛,之前就被小公子派到船上,跟著幾個齙牙姐弟去了浙江秀洲。他們也姓沈,小公子說,是他的結拜姐弟,可我從未見過他們。”
沈浮一驚“什麼,你們之前就去了浙江秀洲?那海捕文告是怎麼回事?”
沈沃心有餘悸“我們去了秀洲,受到縣令陳彌的熱情接待。之後,我們就被安排去了石頭灘,監工曬鹽。小公子在那裡幫陳彌建了一個曬鹽場。”他遲疑道,“不過,我看那不是雪白的鹽,而是黑灰色,是有鹹味,卻又苦又澀,味道非常奇怪。可因為便宜,有不少百姓來買。”
沈沉又是一驚“曬鹽場?持重他從來沒有曬過鹽,也不會曬鹽啊!”
沈沃驚魂未定,“後來公子也來了,還常常和一些奇怪的人密談,有個人還是獨眼獨臂。再後來,突然有一天,陳彌的小廝跑來,說陳彌被抓,原因是石頭灘的海……泥吃死了人……我們立刻上船逃跑。然後,我就聽小公子和齙牙姐弟在船上商議,要去白沙灘乾一票!我這才知道,那齙牙姐弟居然是海盜……”
“海盜?他怎麼跟海盜搞到一起?還結拜了姐弟?”沈浮大吃一驚,雙腿發軟,跪倒在地。
沈沃不敢大哭,隻得啜泣道“我勸了小公子,可他不聽,非要去白沙灘,結果,人家是張網以待!小公子受了傷,我兄弟沈灣,還有那沈家哥哥二憨,把命丟在了白沙灘……嗚……還有其他幾個小廝,都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