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沉在站在船頭,兩手攏在嘴邊,對她喊。
女孩用力點頭,跑到海水裡還在向他揮手。
“小風,你一定要回來啊!”
船漸行漸遠,她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風沉以為他會很快回來,可是他沒有。
父親將風沉帶到一艘運油船上,讓他打死那個花白頭發的船員。
他跪在地上救他,說家裡有妻子,還有一個女兒。
風沉想到輕輕,沒有開槍。
父親狠狠地罵他、打他,奪了他的槍踢了他一腳。
風沉走到船角,角落裡有細碎的聲音。
一個臉色蒼白的船員握著槍直起身,風沉看到他握槍的手都在哆嗦。
他想要告訴船員,他不是海盜,他是好人,他可以幫助對方藏起來
但是對方沒有給他機會,子彈射進他的身體,燙得嚇人。
他摔下船,掉進海裡。
海水好冷,他好累好困,好想就這樣閉上眼睛。
他看到母親,看到她倒在血泊裡,還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套著她那件已經短得隻能當襯衣的紅裙子,用力向他揮手。
“小風,你一定要回來啊!”
他答應過她要回去的,答應過她要帶她離開島環遊世界,答應過她要賺很多很多錢給她買來世界上所有漂亮的裙子
他不能死,他要回去。
風沉拚命掙紮,可是海水裡像是藏一隻看不到的手掌,想要將他拖向海水深處。
“哥哥!”
風沉從亢長而深的夢裡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風暖擔心的眼睛。
抬起手掌,幫他抹掉額角的冷汗,她語氣溫柔。
“又做惡夢了?”
夢裡的一切太過真實,真實在讓他以為他又重新回到以前。
風沉坐起身,環視四周。
四周是明亮的艙房,有陽光從窗外投進來,隔著紗簾將房間映亮。
他還在船長,昨晚剛剛參加完君輕的婚禮。
大家都喝了太多酒,他也不例外。
“幾點了?”
“現在下午兩點。”風暖接過一杯水遞給他,笑著提醒,“你昨天忘了給輕輕禮物喲!”
風沉轉過臉,視線落在床頭櫃子上的禮盒。
這是他特意為君輕選的結婚禮物,一對生著雙翼,由藍水晶雕刻而成的小天使。
“昨天隻顧著喝酒,忘了。”風沉站起身,“我先去洗個澡再說。”
“我給你拿點吃的。”
風暖站起身,走出客房。
風沉站在洗手間內輕應一聲。
手指下意識地伸進口袋,襯衣胸口的口袋裡,那顆扣子還在。
他摸出扣子,燈光下,紅色的紐扣閃動著光芒。
將扣子放到洗手台上的首飾盒裡,他轉身走進沐浴間。
片刻,洗完澡出來,將頭發和兩手擦乾,他習慣性地將紐扣握在指間,走進衣帽間。
換上乾淨的襯衣,很自然地抬起手準備將紐扣裝進去。
裝到一半,又拿出來。
這麼久了,這顆扣子也該物歸原主了。
拉開抽屜,他翻出一個盒子,將裡麵放著的袖扣隨手倒在抽屜裡,將那枚鈕扣鄭重地放在盒子裡的黑絲絨上。
合攏蓋子,他捧著盒子出來,取下禮盒上的包裝和絲帶,認認真真地包好。
房門被人敲響,他起身開了門。
門外,站著風暖,手裡托盤上捧著熱騰騰的午餐。
“吃飯吧!”
將東西放到桌上,注意到被他打開包裝的盒子,風暖怔了怔,落在那個小盒子上,若有所思。
風沉並不太餓,隻是吃了幾口就站起身。
“走吧,我們去送禮物!”
他捏起那個小小的盒子,握在掌心。
風暖猜到什麼,沒說話,靜靜地跟過來,將大衣外套披到他肩上。
一路行向君輕和帝臨所在的頂層客航,他的手指還在禮盒上輕輕摩挲著。
這枚扣子,帶上身上已經十年,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他的一部分。
現在突然要送走,心下其實是不舍的。
站在君輕和帝臨的門前,風沉幾次猶豫,到底還是抬起右手將門扣響。
開門的是帝臨,男人隨意地套著一件襯衫,衣扣還沒扣好,看樣子應該是剛剛起床。
“我來給輕輕送一個禮物。”
風沉抬起右手,手伸到帝臨麵前,猶豫一下,到底還是將手伸過去。
“新婚快樂。”
“謝謝!”
帝臨鄭重接過,沒有讓二人進去。
那位還在床上沒起來,現在不是能見客的時候。
“不打擾你們了,晚上見。”
風沉轉身,大步向前。
帝臨看看手中的小盒子,目光落在二人的背影。
他聽得很清楚,對方說的是給輕輕的禮物。
“誰啊?”
臥室裡,是君輕的聲音。
他關上門,走進來,將手中的小盒子送到她手裡。
“風沉給你的。”
君輕坐起身,小心地解開盒子上的紗帶,將盒蓋翻開。
看到那枚躺在黑絲絨上的紐扣,她怔了怔,小心地將扣子捏到手裡。
女孩子抿著唇,沉默了。
帝臨抬起手掌,幫她理了理亂發。
“等回家以後,我幫你把扣子縫好。”
君輕抬起臉,回他一笑。
“好。”
甲板上。
風沉右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手指有些無聊地在口袋裡握緊又放開。
少了那枚扣子,好像
一下子少了什麼東西。
手,空落落。
心,也空落落。
一隻手掌,輕輕地伸進他的手掌,頑皮地貼上他的掌心。
他側臉。
視線裡,風暖縮在紅圍巾裡笑。
“手有點冷,借你的手暖暖。”
合指,握住女孩子纖細的手指。
他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凝視著起伏的大海,他輕聲開口“你不是一直想要乘船環遊世界吧,這個寒假,我們先去南半球航法,好不好?”
“這可是你說的?”風暖抬起另一手指住他的臉,“不許反悔!”
抬起自己空閒的另一隻手,將她發涼的手握在掌心,也塞進自己的口袋,風沉輕輕點頭。
“不反悔。”
“太好了,到時候我要帶上我的相機還有畫筆,記錄下我們的航行日記,說不定,我們還能發現一個新小島,到時候我要以你的名字命名不過”風暖有些擔心地抬起臉,“哥,萬一我們迷路怎麼辦?”
“沒關係。”風沉注視著她,語氣溫柔,“隻要一直向前,肯定能找到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