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二十九號,馬上就要開學了,蘇雲必須得回家一趟。
因為蘇言那個小丫頭今年升高中了,他得去送她到學校報道。蘇爸蘇媽他們遠在福建,顯然不如他這邊回去方便。
蜀大地鐵站,蘇雲抱了抱陳曦,又分開,眼睛看著自家的黑皮小美人兒,笑道:
“第四次先不著急考,飛飛說他要買個車,等他買車了,用他的車練一練再考。”
考駕照這種事情,第一次沒過,很傷心,甚至會哭出來,但是,第二次、第三次連著沒過,就會有點好玩了。
旁人開始期待,她第四次、第五次會不會也考不過,然後,重新從科目一考起。
看出了蘇雲的幸災樂禍,陳曦憤憤地給他一拳:“我考不過你很開心是吧?”
“沒有!”蘇雲笑容一收,表情嚴肅,指天發誓,“絕對沒有!”
陳曦白他一眼,懶得跟他白扯,而抓緊時間跟他交代:
“路上要注意安全……送小言上學,衣服、床上四件套、學習用品,這些東西,該買的就要買……女孩兒要富養,不然彆人一根棒棒糖就哄走了……”
她和蘇言在之前已經加了聯係方式了,蘇雲不知道她們具體聊得怎麼樣,不過,看陳小姐這個長嫂如母的樣子,大概是聊得不錯。
想想也是,這個小老太太一把年紀了,要拿捏蘇言這個小丫頭,還是輕輕鬆鬆的。
“嗯,我都知道,放心吧!”蘇雲應下了,又反過來叮囑陳曦,“我回家這幾天呢!你要注意吃飯,不要偷懶,不想煮,可以去外麵吃……遊戲可以玩,但不要熬夜玩……”
陳曦看著蘇雲,這個小男朋友的認真模樣,聽著他的叮囑,聽著聽著,忽然“撲哧”一笑。
“好像你才是那個年紀大的似的……”她笑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蘇雲回道:“我本來就比你大。”
他比陳曦大了二十幾天。
“叫哥哥!”他低聲道。
“想得美!”陳曦又輕輕給了他一拳。
兩人在站台邊耳鬢廝磨、難分難舍,叮囑的話語說也說不完,一趟地鐵過去,又一趟地鐵過去,直到再不走,就要趕不上火車了,蘇雲才狠下心,轉身上了地鐵,隔著車門,與站台上的陳曦揮手告彆。
地鐵——火車——公交車——縣內班車,蘇雲在下午六點近七點的樣子,進了家門。
蘇言提前兩天回了家,二十六號的樣子從福建回來。
而小丫頭很勤快,把家裡打掃了一下;她也會自己做飯,蘇雲回家,也能有一口熱乎的飯吃。
就是……
“我的天啊!”
蘇言站在屋簷下,看著走進院門的蘇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你是去非洲挖煤了嗎?”她驚訝道。
學科目二、科目三,曬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太陽,蘇雲被曬得不成樣子了。
所謂,一白遮百醜,一黑毀所有。那個秀氣的、溫文爾雅的蘇雲消失不見了,出現在蘇言麵前的,是一個又黑又壯的大老粗。
她差點就沒認出來。
蘇雲也知道自己很黑,但不想理蘇言,走進屋,沒有說話。
“你是怎麼曬成這樣的?”蘇言跟著問。
“考駕照!”
“考駕照會曬成這樣?”蘇言很不相信,又“咯咯咯”地笑起來,“哥哥,哥哥,你是不是就是那種,餓了不知道撿垃圾吃、下雨了不知道打傘、太陽太大了不知道進屋躲躲的傻子?”
蘇雲回身,指著她的鼻子,眼神凶狠,以示警告。
“怎麼你這樣的人也能找到女朋友?”蘇言一點也不怕他,“嫂子真是瞎了眼……你這個樣子,都不好意思帶出去見人。”
聽到這話,蘇雲頓了頓,忍著笑說道:“她現在比我還黑!”
“誒?”
蘇言愣住了。
高一的入學報到是八月三十一號到九月二號,三天時間。
蘇雲二十九號回家,三十號休息一天,三十一號去鎮上超市給蘇言買點要用的東西,蘇言再收拾了一下,到九月一號,就領著蘇言往學校去了。
誠如陳曦所言,如果不是跟蘇雲比,蘇言其實也很優秀。
蘇雲是從村小以高分考進了縣裡的重點中學,清平二中的重點班,然後高中也是在重點班;
而蘇言其實也從村小考進了清平二中,隻不過,她沒進重點班而已,但是,高中,她還依舊考進了清平二中的高中部。
隻能說,蘇雲太過優秀了,遮住了蘇言的光芒。
蘇言是從清平二中的初中部升到清平二中的高中部,這不像其他初中考來清平二中的高中部、失去了自己的初中同學,她的很多初中同學是沒有分開的,一起進了高中部。
在清平車站下車後,蘇言就喊停了蘇雲,他們在車站等了一會,陸陸續續等來三個小女生,都是蘇言的初中同學,關係很要好的那種。
小姐妹也好,閨蜜也好,都是她的好朋友。
這三個女生,有的跟蘇言一樣,是從鄉鎮來的,而有的就是縣裡的,鄉鎮來的就拉著箱子,帶著行李,縣裡的就隻是背了個書包。
幾個小女生一個暑假沒見麵了,此時再見,就是各種抱抱,嘰嘰喳喳的,話說個不停,像是一群麻雀。
等她們說得儘興了,一行人才往車站外麵走去,去等公交。
清平二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分開的,蘇雲專門跑回來,就有一部分原因是擔心蘇言找不到地方,可眼下情況,他發現自己好像想多了。
人家幾個小姐妹一起,輕車熟路的,不知道往高中部跑了多少次了。
他就隻是默默地跟在她們後麵,幫她們拿一下箱子,跟班一樣。
雖然經過了一個學年的洗禮,蘇雲外向了很多、開朗了很多,社交能力強了很多,可本質上,他還是那個安靜、內向的人。
此情此景,他更傾向於不說話。
而他雖然不說話,卻發現,前麵幾個小女生嘻嘻哈哈的,會不時回頭來看他一眼。
那眼神裡有好奇、有奇怪、有疑惑、有笑意,看完後,又回去壓低聲音繼續嘰嘰喳喳。
她們有說有笑的,在談論著他。蘇雲一時更加拘謹,不敢說話了。
特彆是,他通過隻言片語,聽出她們好像不是在誇他,而是……有些失望?
反正不是什麼好話。
於是等他們走到了公交車站,等車的時候,蘇雲趁機把蘇言拉到一邊,悄聲問:“你們剛才在說我什麼?”
蘇言打量了他一眼,滿眼嫌棄,又很失望地搖了搖頭。
“……”
啊?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你那失望的眼神又是什麼意思?
妹妹的嫌棄眼神像一把刀刺進了蘇雲的心。
他不禁想起,回家那天,她說,“就你這樣的,都不好意思帶出去見人。”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我居然這麼差勁?讓妹妹丟臉了!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天地,一片,蒼茫。”
“一剪寒梅……”
初秋的豔陽中,蘇雲隻覺得寒風刺骨。
他沉默著,像是一個失敗的、頹廢的死宅哥哥,在死皮賴臉地送自己漂亮的優秀的三好學生妹妹去上學。
那種挫敗感,重重壓在了他心中。
……當然,事實肯定不是這樣的。
事實上,是蘇言太喜歡自己的哥哥了,太過崇拜了。
她經常給自己的小姐妹們炫耀:我哥哥是重點班的、一直是班上第一,還考進了重慶最好的大學(書中的蜀大,在國內是前十的大學),進大學後,是年級第一,大一就是研究生了,跟著科學家做科學研究……
她說,“我哥哥長得又高又帥,斯斯文文的,性格好、脾氣好,還會做飯,有一個又漂亮又溫柔的女朋友……”
在她的口中,蘇雲已經是一種非人類的完美生物了。
而且,她也已經把蘇雲的照片給她的小姐妹們分享過了,確實很帥,被幾個小女生引為男神,一開玩笑就是,“蘇言,我要當你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