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塚核心。
能量風暴如同億萬條發狂的混沌怒龍,瘋狂撕扯、湮滅著一切。
金、黑、灰三色光芒交織碰撞,每一次衝突都讓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無數沉寂萬載的斷劍在這毀滅洪流中哀鳴、崩解、化為齏粉。
風暴中心,顧雲懸浮於虛空,身體已成了慘烈的戰場——
皮膚寸寸龜裂,暗金色的神血混合著粘稠的魔氣黑霧不斷滲出,又在混沌之力的艱難修複下勉強彌合。
他七竅流血,麵容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猙獰,但那雙緊閉的眼皮下,瞳孔卻在瘋狂震動!
“嗬——!!!”
喉中發出壓抑到到極致的嘶吼,仿佛被困在滾燙熔岩中的瀕死野獸。
人皇意誌的傾軋,絕非尋常人所能抵擋。
那是四道跨越了萬古時光長河的皇道烙印!
守護!殺戮!辟異!統禦!
它們並非純粹的力量,更像是由“道”本身直接凝聚成的、活生生的法則豐碑!
冰冷!沉重!蠻橫且不講道理!
他帶著不容置疑的霸權和一種俯瞰萬靈的絕對漠然,象征著絕對的理性和極致的仁慈,乃是一種將所有一切一力承擔的膽魄和勇氣!
它們降臨的刹那,仿佛整個宇宙的重量都壓在了顧雲靈魂的薄殼之上,要將他徹底碾碎、重塑,變成隻容聖道棲息的“器”。
這四枚印記每一次意誌的衝刷,都如同遠古聖帝親臨其境發出的詰問——
這是來自靈脈界至強者的最深沉惡意,是來自前輩人族引領者最自己這個後來者的真正拷問!
守護——
你的守護是什麼?是那些蠅營狗苟的私欲,還是足以承載人族萬世氣運的鐵血擔當?
殺戮——
你手中的屠刀可有資格裁定神魔的生死?它是否沾染著動搖道基的怯懦與貪婪之血?
辟易萬邪——
你所理解的“萬邪”,是如跗骨之蛆侵蝕山河的汙染,還是僅僅是拂逆你自身意誌的存在?
統禦——
你是否能承擔起靈脈界複興的重任,是否能帶領著整個人族一起邁向下一個紀元?!!
你這個靈魂深處棲息著滅世魔種、血脈駁雜不純的存在,有什麼資格染指這柄定鼎人族的聖兵?
靠這汙穢的頑抗?還是靠竊取混沌的偽裝?!
質問!拷打!
想要得到軒轅劍的認可,並不僅僅需要最頂尖的天賦,還需要真正的大氣魄,大毅力!
它所發出的每一道聲音都是源自人族血脈最深處的鐘鳴鼎音,振聾發聵!
顧雲的識海,沸騰,崩塌,重構,再崩塌!
神樹幼苗的根須在嘶鳴中瘋狂纏繞抵抗,每一根混沌鎖鏈的崩斷都代表著某種法則的潰散!
混沌鼎瘋狂震蕩,鼎口逸散出的灰蒙洪流艱難地構築壁壘,但被那金色的意誌洪流鑿穿的速度越來越快!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扔進深海旋渦的凡人,身體被無邊的壓力扭曲撕扯,意識被灌入冰冷的海水窒息,無處著力,隻在純粹的對抗消耗中走向毀滅的窒息深淵!
“呃啊!!”
又是一口混雜著神性金輝和魔氣黑煙的血液噴出。
體表凝聚的黑金玄甲在意誌洪流的傾軋下,劇烈地震蕩,那些象征著與聖劍初步呼應的古老符文明滅不定,每一次黯淡,都代表著甲胄上多出一道細微的裂痕。
放棄……
那個冰冷的低語再次乘隙而入,如同滑膩的毒蛇爬過識海沸騰的傷處。
【承載聖道……放卻這汙穢身軀……你的意誌,會成為聖劍最鋒利的劍尖……】
【榮耀……不朽……唾手可得……何必在這無儘的毀滅之痛中沉淪?】
【小子……你是最適合成為這新容器之人,就讓人皇的光輝再度閃耀在新世界,帶著你那包含魔族力量的殘破身軀,為人族在奉獻最後一次!】
聲音帶著法則層麵的同化力,每一次誘惑的低語,都像是在顧雲千瘡百孔的壁上鑿開一個小小的缺口,誘使他敞開最後的防線。
混沌鼎猛然一震,灰蒙氣息劇烈翻湧,勉強將那道意誌縫隙彌合。
但就在這時!
那四個由純粹意誌構成的金色大道烙印,如同四顆燃燒到極限的恒星,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轟!!!
金色的意誌洪流瞬間增強了百倍!
顧雲那勉強支撐、布滿裂痕的識海世界,在這終極的衝擊麵前,終於發出不堪重負的徹底哀鳴!
噗嗤!噗嗤!
現實中,顧雲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胸腹的魔甲轟然炸裂,炸成無數碎片!
暗金魔氣如同失控的洪流般奔湧而出!
同時,金色的神芒也從破碎的甲胄裂隙中劇烈噴射,如同一道道失控的聖焰!
神與魔交織的毀滅之力終於掙脫了最後束縛,在他體內如同億萬炸雷同時引爆!
這具頑強支撐至今的身軀,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了幾下。
終於——
撲通!
顧雲身體一軟,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在虛空亂流的席卷下,重重地向下方風暴彌漫的劍塚虛空深處墜落!
“顧雲——!!!”
剛剛被聖力修複些許,此刻正被衝擊波拋飛的姬瑤,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如今情況突然發展到這一步是誰都意料不到的。
顧雲的身上竟然會有魔族的力量,而這一份力量與人皇意誌產生了劇烈的衝突!
那代表守護力量的金色神光與毀滅魔氣在他身上激烈對衝、湮滅。
顧雲的肉體凡胎成為了世間最慘烈的修羅場。
區區凡夫俗子,如何能在兩股如此磅礴的偉力傾軋下存活!
終究還是一場空?!
姬瑤絕望地閉上眼,一滴混雜著淡金血絲的清淚滑落。
若早知如此,定不該這般倉促……
就在這時,外界忽然傳出一陣喧囂之意。
“讓開!讓姬瑤滾出來見我!!”
“果然還是來了嗎?!”
姬瑤的心中閃過一絲冷意,同時看了眼雙手微微有些無力軟弱的顧雲。
一抹柔色閃過:“我相信你,你就是靈脈界奇跡的代名詞。”
“不管是因果的指引,還是我姬瑤的選擇,你都是我最終的答案!”
金色神光還未退散。
漆黑魔氣並未消退,一切的一切都還有轉機。
她現在要做的,是不能讓任何人打擾到顧雲!
念及於此,姬瑤毫不猶豫地向著劍塚之外衝去。
……
不知過了多久。
或許是永恒的一瞬,或許是短暫的長眠。
顧雲看向四周,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目之所及,一片虛無。
沒有光,沒有暗,沒有感知,甚至沒有了“墜落”這個概念。
這裡仿佛時間凝固的奇點,是意誌崩碎後最原始的沉寂。
他死了嗎?
那由四座道則豐碑砸碎靈魂的痛苦猶在昨日。
在人皇軒轅和癡天魔帝兩大恐怖存在的聯合傾軋下,如今不過半神之境的顧雲脆弱的如同紙糊的螞蟻一般,沒有一絲地反抗之力。
他的意識被迫被帶到了這樣一片空虛死寂的空間。
“一切都結束了?”
顧雲握了握拳頭,卻發現自己也已經感受不到拳頭的存在。
身體在這片純粹虛無中不斷下沉,仿佛墜入連時空都凝固的死亡之井。
意識的殘片像燒燼的紙灰,孤單搖曳。
然而就在這最後刹那,一個聲音,毫無預兆,在他核心的“虛無”之地響起。
輕柔、溫潤,如同春日拂過嫩柳的第一縷風,在這連思維都要凍結的絕對虛無中響起。
“顧雲哥哥……”
眼前,一道少女的身影緩緩浮現。
顧雲那沉淪的意識漩渦仿佛被一隻溫柔而堅定的小手緊緊攥住,急速下墜的勢頭驟然一頓!
他的眼眸變得明亮,他努力地睜開雙眼。
模糊的光點凝聚,艱難地勾勒出一道輪廓。
清淺的光暈暈染開來,像是水墨在絕境的畫布上緩緩點染。
淺白色的長裙,素雅純淨,仿佛不染塵埃。
裙裾無風自動,在這虛無中漾開柔和的漣漪。
少女的輪廓逐漸清晰,秀美的臉龐帶著溫柔的笑意,清澈的眼眸如同盛滿了星光的湖泊,倒映著顧雲此刻的迷茫與破碎。
美麗而不失聖潔、清純而不失唯美。
“清……雨?!”
顧雲的聲音在虛無中回蕩,帶著難以置信的乾澀與顫抖。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那仿佛隨時會消散的光影。
指尖穿過光影,毫無實感。
但那溫暖的笑容,卻如同實質的暖流,悄然注入他冰冷僵滯的意識核心。
“是我呀,顧雲哥哥。”光影中的林清雨微微歪頭,笑容依舊清澈,帶著一絲擔憂,“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狼狽?
顧雲“低頭”,看向自身。
在這片虛無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支離破碎的識海投影——
“嗬嗬,清雨,放心我沒事的。”
顧雲淡然一笑,在少女麵前,他實在不想再度展現自己的無力和脆弱。
“顧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