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無為心亦空,不著執念氣相融,清淨忘我得自在,逍遙脫俗妙無窮......”
嘉靖做完晚課,盤坐已久的雙腿有些發麻,雙手撐著從榻上站起,赤腳踩在鬆軟的毯子上,看著殿內星星點點的燈盞,“嚴世藩當真這麼說了?”
黃錦不敢隱瞞,連忙道:“奴婢絕不敢添油加醋,誹謗朝臣,此事有司禮監和錦衣衛為證。”
嘉靖雙眼微眯,許久未開口,半晌才道:“朕知道,他們都在埋怨朕,但朕也有朕的難處。”
“劉禹錫有詩雲,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是郎意,水流無限是儂愁。”
“旁人隻當朕乾綱獨斷,卻不知,朕也為難。”
黃錦隻管在邊上聽著,連大氣都不敢喘。
嘉靖帝見他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心下也來氣,笑罵了一句老貨,便不再管他,而是自顧自道:“罷了,朝廷還是需要些能做事,願意做事的人的。”
“嚴嵩父子縱有千般不是,但唯獨有一樣好,那就是敢闖敢拚,不怕得罪人。”
“就這,便已勝過許多庸才了。”
嘉靖帝自然清楚,嚴嵩父子滿身汙點,並且還是因為他刻意放縱出來的結果。
但,除了嚴家父子,又有誰能不給自己留後路,全心全意替他辦事呢?
清流雖好,但清流最拿手的本事,從來都不是治國安邦,而是那張犀利的嘴巴。
於他們而言,嘴巴隻管一張一閉,反正隻要不乾事,就永遠不會犯錯。
反之,要乾事的,無論怎麼做,都會犯錯。
然後,清流們就會對乾事的人群起而攻之,往死裡上疏彈劾。
......
範府庭院。
薔薇花架下,範進坐在太師椅上,不時側身端起茶杯抿一口。
前頭不遠搭了戲台子,杏兒姨娘正歌舞。
“......哎呀小情郎你莫愁,此生隻為你挽紅袖,三巡酒過你上枝頭,我心悠悠~~”
“哎呀小娘子你莫憂,待到春來又雪滿樓,不負天長不負地久,你我白首~~”
媚眼如絲,大概說的就是此時的杏兒姨娘。
範進不時含笑點頭,到得最後,乾脆起身跟著哼唱起來,“等你落下幾筆,等你再彈奏幾曲,等你再回到故裡等你金榜把名題。”
“硯上三五筆,筆墨鷓鴣啼。”
“誰知曲中意,斷弦等你係......”
一曲罷,杏兒姨娘直接倒在範進懷裡,青蔥玉指在範進胸膛上畫著圈,“老爺編的這曲,填的這詞,當真是有意思。”
“那還有說麼?這可是進步的小曲。”
範進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奴家不懂,可這是老爺作的,那必定是極好的詞曲。”杏兒姨娘嬌喘連連,身體發燙。
範進看了看四下,一撩長衫下擺,當即道:“懂不懂的有什麼要緊,你隻需要知道,老爺我是你的天!”
杏兒姨娘悶哼一聲,手上捏著的帕子無聲跌落在地上,發髻倏忽間散開,滿頭青絲披散。
與此同時,李默一行人沿著官道,同樣在暮色沉沉之際,前往京城的驛館入住。
如今的李默雖是白丁,但好歹也曾官居吏部尚書,翰林掌院,自然也有資格入住驛館。
隻是,很快地,消息便如風一般飄散,傳入京中各處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