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距離站在隋陽麵前,安格隆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的肌肉緊繃,指節無意識的顫抖著,不知該以何種姿態麵對眼前的存在。
理智告訴他,這並非那個真正的“血脈之父”,可靈魂深處的靈能共鳴,卻在嘶吼著“父親”二字。
這種矛盾的撕扯,讓這位曾令銀河顫抖的戰爭化身竟顯得無措。
“放輕鬆,孩子。”
隋陽的聲音像穿透陰雲的晨光,帶著不容抗拒的溫和。
這位人類帝皇向前邁步,黑金甲胄的紋路流淌著液態金光,手指輕抬間,一片晨曦般的輝暈徐徐展開。
光芒不像那位人類帝皇的靈能那般灼目刺骨,反而如同母星的春日,裹挾著生命最初的暖意將安格隆籠罩。
??
“這是.?”
安格隆的疑問尚未成形便戛然而止。
金光沁入皮膚的瞬間,那些啃噬他神經萬年的尖銳疼痛突然靜止,就像暴風雨肆虐的海麵被永恒凍結。
他顫抖著觸碰後腦,腐朽的屠夫之釘正在靈能中分崩離析,鏽蝕的金屬化作細沙從指縫流瀉。
更驚人的變化隨之而來——
虯結的肌肉線條逐漸柔化,眉骨間永固的怒紋舒展開來,當最後一縷金光消散時,“倒映”在流光鏡麵之中的,竟是一張連安格隆自己都陌生的清雋麵容。
他怔怔望著掌中墜落的釘屑,恍惚聽見努凱裡亞的雨聲。
那個在葡萄園裡教奴隸孩童辨認草藥的他,那個會為受傷小獸包紮的他,那個尚未被鮮血浸透靈魂的安格隆,原來從未真正死去。
喉結滾動間,他嘗到唇角鹹澀的液體這具身體居然還記得如何流淚。
當視線再度聚焦到隋陽身上時,某種尖銳的對比突然刺入心扉。
他原來所處的宇宙帝皇,隻會用手術刀般的目光解剖他的價值,就像評估一件出現裂紋的兵器;
而眼前這位統治者保持著伸手可觸的距離,金色眼瞳中翻湧的,是安格隆隻在最荒誕的夢境裡才敢想象的“悲憫”與“關懷”。
“為什麼?”
安格隆嘶啞的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那是未被屠夫之釘扭曲過的本音,“您明明可以重塑更強大的武器。”
黑金甲胄的披風在無風自動,星塵般的靈能在其間流轉:“看到孩子受傷卻隻計算得失的,那叫奴隸主。”
隋陽說著,其指尖輕點安格隆心口,一枚金色符文轉瞬即逝,“我需要的從來不是第十二軍團的原體,而是那個會在豐收祭典上,偷偷給農奴分麥餅的安格隆。”
這句話像閃電劈開混沌的記憶。
原有的“親生父親”,隻會冷漠記錄屠夫之釘的數據,而此刻,隋陽修複他靈魂傷疤的手法,卻像在擦拭傳世家徽上的塵埃。
兩個宇宙的統治者同樣偉岸如神,但一位將子嗣視為精密齒輪,另一位則記得每顆齒輪上刻著的名字。
安格隆突然單膝跪地,這個動作裡不再有軍團時代的屈從,而是某種更為古老的、人類對星空最初的敬畏:
“我該怎樣稱呼您?”
隋陽笑了,那笑容讓整個地獄第七層的血霧都短暫澄澈。
“孩子,不必過於急切的想要付出。”
碩大的手掌落在原體的黑發絲間,安格隆嗅到類似雨後土壤的氣息。
“你可以慢慢想,是用"父親",還是彆的什麼。”
安格隆怔住了。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像一柄鈍刀,緩慢而沉重的剖開了他萬年來凝固的憤怒與痛苦。
他從未想過,“人類帝皇”會對他如此說話,不是命令、不是審判。
在他原有的宇宙中,父親從未將他視作“兒子”。
從他被強行帶離努凱裡亞的那一刻起,他就隻是一件兵器,一件被植入屠夫之釘、注定失控的武器。
他的痛苦無人關心,他的掙紮無人理解,他的瘋狂隻被視作一種需要控製的變量,一個可悲且無用的瘋子罷了。
可現在,隋陽的手掌輕輕落在他的頭頂,溫暖而堅定,仿佛在無聲告訴他“你不需要再通過殺戮來緩解傷痛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胸腔中翻湧,像是被壓抑了萬年的委屈、憤怒、不甘,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安格隆的喉嚨發緊,眼眶灼熱,最終,他低下了頭,額頭抵在隋陽的膝甲上,肩膀微微顫抖。
他沒有哭出聲,但隋陽知道,這個曾經被折磨至瘋癲的戰士,此刻終於找回了自己。
事實上,在被迫穿越、成為“人類帝皇”之前,作為《戰錘40k》的粉絲,隋陽對於安格隆的故事,一直是他心中最深的遺憾之一。
安格隆本該是一位“醫者”。
這位原體天生具備一種罕見的共情能力,能夠理解他人的痛苦,並願意伸出援手。
然而,命運對安格隆何其殘忍。
奴隸主的虐待、屠夫之釘的侵蝕、帝皇的冷漠
一層層的苦難,將他硬生生扭曲成了一個狂怒的怪物,他不再是那個會為他人包紮傷口的少年,而是變成了一個隻會咆哮、撕碎一切的野獸。
如果,當初有人拉他一把呢?
這個念頭,始終縈繞在隋陽心頭。
而現在,看著眼前終於卸下憤怒與痛苦的安格隆,隋陽在不經意間了卻了心結。
雖說主宇宙的帝國也有位安格隆,但那位原體自幼沒受過任何不公與傷痛,還在溫暖與關懷下長大成人,自然是無法與眼前的吞世者原體進行比較。
反觀安格隆這麵。
沉默些許,安格隆終於抬起頭,嗓音低沉但不再嘶啞:“父親.福格瑞姆,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聞言,隋陽的目光投向遠方,仿佛穿透了地獄的層層迷霧。
“他和你一樣,犯下滔天罪行,無數生靈因他而亡。”
隋陽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所以,他必須服刑。”
“服刑?”安格隆皺眉。
“是的。”隋陽點頭,“確切的說,他在‘打工’。”
打工???
安格隆的表情浮現一絲困惑。
隋陽輕笑:“福格瑞姆現在是地獄第二層·色欲的‘管控者’。”
安格隆愣了一瞬,隨即便露出毫不掩飾的嘲笑:“哈!倒真是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