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寡婦也有春天!
連日來桃花總覺得莫名其妙的煩躁,心中是說不出來的鬱結,自己做的鹵豬下水一傳十十傳百,因著物美價廉打出了名號,賣的很好。
桃花不想惹是生非,本著和氣生財的原則對鄰攤的小販都是客客氣氣,稅銀及該上貢差役的銀兩分文不少,且時不時的送一點鹵肉給他們下酒解饞,倒也格外的受照顧,地痞惡霸的見狀也禮讓了三分,一般也就是討幾包鹵肉,倒也沒有找桃花什麼大麻煩。
久而久之,每逢集市窮苦的吃不起肉的人都愛來買點回去大打牙祭解解饞,慰勞一下自己缺少油水的腸胃,桃花每個集市都被圍的水泄不通,幾乎是一個時辰一盆鹵下水便被一掃而光,供不應求,到也應了李子賢當日的吉言,雖不至於一夜暴富,倒也的確是小賺了一筆。
可桃花的心情哪怕是數著閃亮亮的銅板也沒能好轉多少,偶爾對著那早歸的燕子都能發呆半響。
窗外春意融融,桃花卻像是沒睡醒的冬眠的熊,好似被這初春的暖風吹走了周身的活力一般,總是懶洋洋的,提不起半分的興致。
這日,春雨淅瀝,沸沸揚揚的飄落,桃花托腮凝視著窗外的牛毛細雨又一次的發著呆,隨手拿著自己記賬的自製的碳條筆,在小板栗習字的草紙上百無聊賴的塗鴉著。
平生不會相思,
才會相思,
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
心如飛絮。
氣若遊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
盼千金遊子何之。
證候來時,
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
月半明時。
無意識中低頭,看到自己在恍若未覺中寫下的前世看到的詩句,是元朝徐再思的《蟾宮曲?春情》,心中苦笑一下,自己已是表現的這般明顯,再也無法自欺欺人,毫無疑問,自己是寡婦思春了,還那般不知輕重的思著那神仙般的男人,隻是這寡婦的春天究竟在哪裡?
莫非,便是注定了要如此卑微的仰視?
“娘親――”小板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扯著桃花的衣角,癟著嘴帶著哭腔般的叫著桃花,打斷了桃花飄忽的思緒。
“怎麼了?板栗?”桃花回過神來,扯起一個笑容,捏著板栗滑嫩的小臉蛋寵愛的問。
“娘親給板栗一個銅板好不好?”小板栗囁喏支吾了半日,才對桃花怯怯的請求道。
“銅板?小板栗要銅板做甚?”桃花不解的問。
“六兒哥哥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板栗要是種了銅板,秋天就會結好多銅板了,娘親最喜歡數銅板了,到時候後,板栗天天給娘親摘銅板,娘親就不會這麼日日不開心了。”
“娘親不開心?”桃花覺得自己的心被板栗那天真的童言狠狠的刺了一下,自言自語似得說。
“恩!娘親不笑了,不疼板栗了,娘親隻喜歡看天,六兒哥哥說,可能是因為天上會掉餡餅,可板栗仰頭看了幾日了,看天看的眼睛都疼了,還是什麼都沒有!板栗想,給娘親最喜歡的銅板,娘親便不會傻傻的看天等餡餅了。”小板栗玩著手指,仰頭看著桃花天真無邪的嘟著小嘴。
桃花卻在這笑容裡濕潤了眼眶,不隻是為了板栗的童言無忌卻一語道破天機,還是因為自己不自量力的癡傻交付,原來自己的不開心連板栗都看的出的啊,可那人為何連日更加的早出晚歸著,卻從來若無其事的不聞不問?
不要給自己跟他之間再刻意的找尋任何的理由,保留任何的借口,若非是從未在乎過,也從未真正留心過自己,因為不上心,所以未察覺,便是,刻意忽視假裝不知的不想沾惹這春情萌動的寡婦麻煩。
豈不知,這若即若離才最是殘忍。
桃花第一次在心中坦然的承認,自己栽進去了,不知不覺間走入了這個男人無處不在的溫柔體貼編製的情網裡,仰望著,憧憬著,渾然不覺的喚醒壓抑的縷縷相思,開始抽絲做繭,心甘情願的自縛其身。
而那個和煦春風般的男子,卻仍舊是那麼從容的遊離在若即若離的邊緣,眼角含情,唇邊含笑,卻是殘忍的看著她的掙紮彷徨,患得患失。
而他,卻自始至終,獨善其身。
原來,風從來不隻是溫柔的,隻是人領略了春日溫柔的清風拂麵,便會忽略的冬日的寒風如刀的冷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