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來了。
他在被炮彈震昏死過去時,是在一個小荒島上。
那兒位於赤道附近,距離大半年前他的“出征點”英三島,應該有萬裡之遙吧?
可當他醒來後,不但聽到了海鷗的叫聲,還有遊輪才會發出的汽笛聲。
有比鬼哭還要難聽的歌聲,從左後方隱隱傳來,是標準的倫敦腔。
並不是說,用倫敦腔來演唱的人,肯定是英三島的人。
但這個人,卻肯定是英三島人。
因為,這個唱歌比鬼哭還難聽的家夥,應該是久違了大衛哥。
李南方艱難的回頭看去時,才發現他是被人牢牢抱著的。
除了他命裡的跗骨之蛆楊逍外,還能有誰對他這樣“好”!
楊逍不但抱著李南方,還抱著一塊船板。
更讓李南方感到震驚的是,船板上還有半片海魚。
海魚,是人在漂流在大海上時,唯一能給人絲絲淡水,以及食物的必備品。
遭到炮擊後,李南方馬上就乖乖昏過去了,直到現在才醒來。
現在船板上卻有海魚——那麼,隻能證明這海魚,是楊逍打的。
從魚肉發出的明顯腐臭氣息來判斷,這條海魚已經被殺好久了。
這也有力證明了,楊逍也醒來好久了。
或許,那天倆人遭到炮擊,從半空中摔下來後,楊逍並沒有像李窩囊那樣昏過去,而是始終清醒著。
如果沒有他,李南方死定了。
同樣,如果沒有李南方,楊逍一個人也不可能在大海上,靠著一片船板,支持到現在。
“醒了?”
當李南方的目光,從海魚上挪開時,左手抱著他,右手抱著船板向那邊看的楊逍,回過頭來,淡淡地問道。
他的聲音很嘶啞。
他抱著船板的右手,皮膚都已經變成了慘白色,好像腐爛了的皮革那樣,隻需用手一擼,皮膚就會蛻下來。
這是在海水裡泡了太久的原因。
李南方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渾身的皮膚,也都這樣了。
“漂了,幾天?”
與楊逍那依舊清冽的眸子,對視了幾秒鐘後,李南方張嘴問道。
他其實沒發出任何的聲音,嚴重的缺水,能夠讓他醒來,就已經是奇跡了。
楊逍卻從他的口型上,看出了他在問什麼。
想了想,楊逍回答“太陽升起了十五次,月亮升起了十六次。”
這鳥人,任何時候都改變不了故弄玄虛的臭毛病,直接說十五天,十六夜,不好嗎?
“謝謝你。”
李南方沉默片刻,發自衷心的感謝。
“不客氣。你該感謝凶猛的季節暖流。如果沒有暖流,我們是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又漂回大半年前離開的地方。”
楊逍笑了下,露出滿嘴的白牙。
白牙細密,整齊,在月光下,閃著森寒的光芒,就像刀子。
兩排刀子,哢嚓碰了下,發出聲音“不然,你會被我活生生的吸成、人乾。”
楊逍好像不是在嚇唬李南方。
在大海中漂流那麼久,就算海魚的魚肉,能給人淡水,可數量小的可憐。
楊逍真要渴到沒辦法,那麼喝李南方的鮮血度日,就成為必須發生的殘酷事實了。
“幸好你的意誌力還算堅強。”
“你是我能活著上岸的唯一精神支柱。”
頓了頓,楊逍淡淡地說“不到最後時刻,我是不會動你這個最後的儲備糧。”
最後的儲備糧——
就因為有個李南方能給楊逍活下去,必須的養分,所以有著恐水症的他,才能在大海上漂流那麼久。
李南方眉梢微微動了下,問“你真會喝我的血?”
楊逍反問“你說呢?”
“你會。”
李南方艱難的張合了下嘴巴,說“但我還是要謝謝你,沒有拋下我。”
“都說不用謝了。”
楊逍搖頭“就算我還你當初救我的那次了。更何況,你早晚還是要死在我手裡的。”
李南方笑了“但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還活著。”
“是啊,你現在還活著。”
楊逍深有同感的點頭“我也活著,真好。”
“也不是太好。”
李南方費力的,從楊逍懷裡抬起頭,看向遠處的遊輪,視線開始模糊,喃喃地說“這個傻比,怎麼還沒有發現我們呢?”
當他喃喃說完這句話,又慢慢深陷無邊的黑暗前一刻,隱隱聽到有淒厲的警報聲傳來。
遊輪上的人,終於看到不遠處,好像有兩個人,隨著緩慢漂浮的波浪,向這邊飄來。
船長大吃一驚,立即拉響了警報。
光著腳丫,左手摟著格拉芙,右手拿著麥克風正在高歌的白大衛,眉頭皺了下時,船長跑上了甲板,急吼吼的彙報“大衛先生,海麵上好像有人!”
“有人?”
大衛哥把話筒扔在桌子上,有些不相信的說“這兒距離海岸線足有一百海裡了吧,怎麼可能會有人呢?又沒發生颶風,海嘯的。”
話雖這樣說,還算有點良心的大衛哥,還是同意了船長放船下海救人的建議。
“就當是,給我未來的兒子造福了。”
大衛哥左手在格拉芙顯懷的肚子上,輕撫著,隨口問道“你猜,落水的那個家夥會是誰?”
“如果是李南方,就好了。”
格拉芙低低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