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國公府外隻有一輛兩騎的馬車,若非外麵站著一穿著頭發花白的老太監,還真看不出這馬車是從宮裡來的。
老太監向陸輕染彎腰行了個禮,“侯夫人,您小心。”
“請問是宮裡哪位貴人召見?”陸輕染問。
“夫人先上車吧。”
既這老太監不肯明說,陸輕染多問無益,總之這一趟進宮,凶多吉少!
上了馬車,陸輕染坐進裡麵,隨著馬車啟動,她打開車簾,衝躲在暗處的段嬤嬤看了一眼。
剛離府的時候,白景川未上前搭一句話,他剛回京,自是不想讓白家莫名被牽連,這可以理解。
而寧國公府和宣陽侯府根本指望不上,他們盼不得她出事呢。
唯一能救她的隻有她自己。
馬車直接進了宮門,經過長長的甬道,碾過凸起的石磚,繞過幾座長廊,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鐺鐺鐺……
這是……木魚聲!
鼻息間同時也聞到了佛香的煙氣,她打開車簾,看到的是一座小佛堂。
周圍影影憧憧,竟在一片林中,空寂而淒寒,唯那佛堂裡一抹火光,在夜色中搖曳,仿若在指引著她走近那裡。
看到這小佛堂,她也就知道召見她的人是誰了。
太後,她一心向佛,曾有出家為尼之念。皇上登基後,在深宮為太後修了一座小佛堂,以供太後清修。自那兒之後,太後幽居於此,從未踏出過佛堂一步。
“夫人,太後娘娘在佛堂裡等您。”
說完,那太監退出了這院子。
陸輕染深吸一口氣,耳邊伴隨著木魚聲,鼻息間聞著佛香,眼睛循著那抹光亮,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佛堂供奉著金身佛像,供桌上擺著各色供品,當間一香爐。香爐內燃著一把佛香,佛香燃燒時如蓮花是吉象,但眼下這把佛香卻是高低明滅。
穿著黑緞宮服,以金線繡九鳳,威儀而莊重,但她滿頭花發披散著,正跪於佛像前,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木魚。
那木魚聲穩而沉,但仔細聽來,也能聽出一絲亂。
陸輕染站在太後身後,並未出聲打擾。就這樣許久,隨著那木魚聲停,太後慢慢站起身來。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陸輕染向她行禮。
太後淡淡問道:“佛前怎不見你跪拜?”
“佛不缺臣婦這個信徒。”
“佛普度眾生。”
“臣婦還是覺得靠自己更牢靠。”
聽到這話,太後低低嗤了一聲,然後轉過身來,看向陸輕染。她打量著她,視線很快落到了她的肚子上,眸子一下深了。
在太後打量她的時候,陸輕染也在打量著太後。
這位深居後宮的太後,盛朝最最尊貴的女人,她老了,雖然保養得當,但臉上的皺紋還是很多很深。她的眼睛也渾濁了,隻是渾濁中透著幾分威凜。
她還在看著她的肚子,這讓陸輕染恨不自在。
“不知太後娘娘召臣婦進宮是為何事?”陸輕染說話的時候,手中帕子稍稍遮擋了一點肚子。
這時,太後太收回視線,朝著西屋走去了。
陸輕染跟上去,進了西屋,見太後已經坐到了羅漢床上。
而羅漢床的條案上放著兩碗黑色的藥湯,她心猛地突了一下,如來之前料想的那般,這一趟果然凶多吉少。
“本宮這些年一心禮佛,甚少插手宮裡宮外的事,可不曾想竟出了這麼些亂子。皇家的顏麵幾乎蕩然無存,而你,哼,你若是個知廉恥的,斷也不該活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