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車廂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沒人說話,隻有三輪車的發動機在“突突”地響。過了一會兒,沈毅先開口了:“大爺,謝謝您,您到底是誰?為什麼您的車能克製傀儡?”
老頭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說:“我是守樹人,守了這棵老槐樹三十年了。這三輪車的鐵板上,塗了槐樹皮熬的汁,能暫時克製傀儡。”
“守樹人?”我愣住了,“您知道老槐樹下的玉盒?”
“知道。”老頭說,“那玉盒是民國時期,一個軍閥埋在那裡的,裡麵裝的不是什麼寶貝,是一隻‘噬魂蟲’的蟲卵。那軍閥想靠噬魂蟲控製人,可沒想到蟲卵提前孵化了,把他自己也變成了傀儡。後來村裡的老人們發現了,就用槐木做了個玉盒,把噬魂蟲裝了進去,埋在槐樹下,還在樹乾上刻了‘槐下有穴,勿動其根’,就是怕後人不小心把它挖出來。”
“那這次是誰把玉盒挖出來的?”周詩雅問。
老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是你爸,沈澤。”
我心裡一震,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我爸?不可能!我爸一直在常州打工,怎麼會回村裡挖玉盒?”
“你爸去年在工地上摔了腿,花光了所有積蓄,還欠了彆人的錢。”老頭的聲音依舊沙啞,“有人告訴他,沈家村的老槐樹下有寶貝,能讓他發財,他就回來了,把玉盒挖了出來。可他剛把玉盒打開,就被噬魂蟲控製了,變成了傀儡,還把你家的房子以2.5萬元賣給了‘縣裡’——其實那根本不是縣府,是被噬魂蟲控製的傀儡假扮的,他們想把村裡的老房子都改成‘民宿’,用來吸引更多的人,讓噬魂蟲有更多的宿主。”
我呆呆地坐在那裡,腦子裡一片空白。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會突然賣掉房子,為什麼他不肯跟我說實話,原來他早就變成了傀儡,根本不是他自己了。
“那現在怎麼辦?”趙陽問,“玉盒還在我們手裡,噬魂蟲會不會還在裡麵?”
“在。”老頭說,“噬魂蟲靠吸食人的魂魄為生,玉盒是用槐木做的,能暫時困住它,可一旦玉盒打開,它就會出來。你們剛才在山洞裡看到的蟲子,就是噬魂蟲的幼蟲,那些傀儡,就是被噬魂蟲吸走了魂魄的人。”
我們聽著,都嚇得渾身發抖。黃濤是做生物研究的,他皺著眉說:“那我們得趕緊把玉盒毀掉,不然噬魂蟲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沒那麼容易。”老頭說,“玉盒必須用老槐樹的根煮成的水浸泡三個時辰,才能打開,不然強行打開,噬魂蟲會立刻出來,吸食周圍所有人的魂魄。而且,老槐樹的根必須是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挖的,才能有用。”
“那我們現在就去挖老槐樹的根?”我問。
“不行。”老頭說,“現在是白天,老槐樹的根沒有靈氣,煮出來的水沒用。而且,村裡現在全是傀儡,我們根本靠近不了老槐樹。隻有等到晚上,傀儡的活動會變弱,我們才能回去。”
三輪車很快就到了鎮上。鎮上和村裡不一樣,人很多,很熱鬨,街上的人看起來都很正常,沒有傀儡的樣子。老頭把車停在一個小飯館門口,說:“我們就在這裡等,晚上十二點再回去。這家飯館的老板是我的老朋友,他知道村裡的事,會幫我們的。”
我們跟著老頭走進飯館,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看到我們,趕緊迎了上來:“老楊,你來了。”他看了看我們,又看了看老頭,點了點頭,“都進來吧,裡麵有包間。”
我們走進包間,老板給我們端來了飯菜,還拿來了幾瓶水。我們餓壞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完飯後,老板坐在我們旁邊,說:“我叫張叔,你們的事,老楊都跟我說了。晚上回去的時候,我跟你們一起去,我有把獵槍,能幫你們擋著點傀儡。”
我們感激地看著張叔,心裡稍微踏實了些。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們都在包間裡等著,沒人說話,各自想著心事。我看著周詩雅,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眼睛閉著,可我知道她沒睡著,她的手一直緊緊地抓著我的衣服。我心裡很愧疚,如果不是我非要回村裡,她也不會卷入這場危險裡。
終於,到了晚上十一點半。我們收拾好東西,張叔拿著獵槍,老楊發動了三輪車,我們再次朝著沈家村的方向出發。路上很安靜,隻有三輪車的發動機聲和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快到村口的時候,老楊把車停了下來,說:“前麵就是村口了,傀儡可能在那裡守著,我們得走路進去,小心點。”
我們下了車,張叔走在最前麵,獵槍上了膛;老楊走在中間,手裡拿著一把鐮刀;我和沈毅走在最後,我手裡拿著那把卷了刃的刀,沈毅扶著還沒完全恢複的吳昊。
村口果然有傀儡在守著,大概有十幾個,它們站在石牌坊下麵,一動不動。張叔示意我們蹲下,然後慢慢地繞到傀儡的側麵,舉起獵槍,“砰”的一聲,子彈打在了一個傀儡的頭上。傀儡的頭像是西瓜一樣,碎成了一灘黑水,其他傀儡聽到聲音,立刻朝著我們這邊圍過來。
“快跑!往老槐樹方向跑!”張叔大喊著,又開了幾槍,打倒了兩個傀儡。我們跟著老楊,朝著村西頭的老槐樹跑去。路上的傀儡聽到動靜,也都圍了過來,張叔的獵槍不停地響,老楊的鐮刀也砍倒了幾個傀儡,可傀儡的數量太多了,我們還是被圍在了老槐樹下。
“快!挖根!”老楊大喊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鐵鍬,遞給我,“就在老槐樹的西北方向,挖半米深,就能看到根了!”
我接過鐵鍬,趕緊朝著老槐樹的西北方向挖。泥土很軟,像是剛被翻過一樣,我挖了沒幾下,就看到了一根粗壯的槐樹根,根上還沾著泥土,散發著淡淡的槐花香。
“快!把根砍下來!”老楊說,遞給我一把斧頭。我拿起斧頭,朝著槐樹根砍去,“哢嚓”一聲,槐樹根被砍斷了,斷麵處流出了紅色的汁液,像是血一樣。
就在這時,傀儡們突然變得瘋狂起來,它們朝著我們撲過來,張叔的獵槍已經沒子彈了,他隻能用槍托砸傀儡;沈毅他們也都拿起身邊能找到的東西,跟傀儡搏鬥。周詩雅站在我旁邊,手裡拿著一根樹枝,雖然害怕,卻還是擋在我前麵。
“快!把根放進鍋裡煮!”老楊指著旁邊的一個鐵鍋,那是之前村民們用來煮東西的,現在裡麵還裝著水。我趕緊把槐樹根放進鍋裡,老楊點燃了柴火,火苗“呼呼”地往上竄,鍋裡的水很快就燒開了,槐樹根在水裡翻滾,散發出濃濃的槐花香。
“還有十分鐘就到十二點了!”老楊看著手表,大喊著,“大家再堅持一會兒!”
傀儡們越來越瘋狂,陳明的胳膊被傀儡劃了一刀,流出血來;王磊的腿也被傀儡踹了一腳,倒在地上;張叔的額頭也被傀儡砸出了血,可他還是咬著牙,用槍托砸著傀儡。我看著他們,心裡很著急,可我知道,我必須等水燒開,不然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
終於,牆上的時鐘指向了十二點。老楊大喊著:“好了!把玉盒拿出來!放進鍋裡!”我趕緊從口袋裡掏出玉盒,打開鍋蓋,把玉盒放進鍋裡。玉盒剛碰到水,就發出了“滋滋”的聲音,水麵上冒出了黑煙,鍋裡的水也變成了黑色。
“快!蓋上鍋蓋!彆讓黑煙跑出來!”老楊說。我趕緊蓋上鍋蓋,黑煙從鍋蓋的縫隙裡冒出來,聞起來很刺鼻,傀儡們聞到黑煙,像是被燒到一樣,紛紛後退,有的甚至倒在地上,化成了一灘黑水。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鍋裡的黑煙漸漸消失了,水也恢複了清澈。老楊打開鍋蓋,裡麵的玉盒已經變成了一堆木屑,槐樹根也變成了灰燼。“好了,噬魂蟲被殺死了。”老楊說,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們都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傀儡們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灘灘黑水,滲進了土裡。村裡的燈光也亮了起來,那些之前被傀儡控製的村民,慢慢醒了過來,他們揉著眼睛,像是剛睡醒一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看到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是我爸!他正朝著我這邊走過來,臉上帶著疲憊,可眼神很清明,不再是之前的灰白色。“阿傑!”他喊著我的名字,聲音很沙啞。
我跑過去,抱住我爸,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爸,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我爸拍著我的背,也哭了:“阿傑,對不起,爸不該貪心,差點害了你,害了村裡的人。”
“沒事了,爸,都過去了。”我說。
後來,村裡的人都醒了過來,他們齊心協力,把村裡的黑水清理乾淨,把被毀掉的房子重新修了起來。老楊還是守著老槐樹,張叔也回了鎮上的飯館。我和周詩雅在村裡待了幾天,幫著村民們收拾東西,然後就回了上海。
回到上海後,我總覺得那場經曆很真實,像是刻在骨子裡的記憶。我給我爸打電話,他說村裡一切都好,老槐樹也長得很茂盛,還說等我有空,讓我回去看看。我答應了他,心裡卻清楚,我一定會回去的——那裡有我牽掛的人。
有時候,我會坐在窗邊,看著上海的高樓大廈,想起沈家村的槐花香。那香氣不再帶著詭異的迷局,而是滿含著安穩的暖意,像奶奶當年蒸糕的味道,提醒著我:無論走多遠,總有一片土地,會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你直麵困境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