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燭小道士決定停留在這個夢境裡,他靜靜觀看四周的變化,在道人的身影和小熊貓的身影都繼而消失之後,可能是因為夢境缺少了主人,故而這個夢境裡的動靜,一下子就消停下來了……
首先就是沒有了震耳欲聾的鐘聲迫近,沒有了那種仿佛是要追著人的耳朵直要將雷鳴般的巨響往腦海裡灌的壓迫感
繼而小道士注意到,好像連一般的動靜都沒有了,雨還在下,可更像是一副油畫,而不是生動的淅淅瀝瀝,更沒有之前那種突然而至的大雨滂沱的氣勢……
一切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慢慢趨於停止的跡象……
但夢並不消散……
他聽道人說過,在有食夢獸夢境,很容易就心想事成,可現在沒有了夢境的主人,小熊貓走了,連道人也沒了影,那這個心想事成的特性,還有嗎?
還能維持嗎?
外麵還在下著大雨,但沒有感受到多少活力,像是在某一個瞬間,一切都停下來了,如一副畫……
他想著,是不是能勾連著什麼,他對之前的那個夢境有疑問,有疑惑……
他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個小熊貓的夢境會牽涉到那位高道,那位陸老道。
他嘗試著將當初的那個勾勒出來,當然,場景是那個小道觀,而人物,當然隻有那兩個人,西方的教士,東方的道士。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濺起尺許高的水花,李子道人的身影在雨幕中乍隱乍現,足尖在雨幕裡連點三下,借著力道騰身而起……
寬大的袖擺被風扯得獵獵作響,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看到,也沒有任何人聽到……
他極速衝過來,此刻卻被半空翻湧的黑霧阻了去路,已經有幾次來回了……
那些黑霧裹著刺骨的濕氣,每靠近丈許便化作無數冰棱攢射,道袍下擺已被劃出幾道細口,正滋滋冒起白氣。
“鏗——”
第七次被煞氣逼退時,李子道人的後背重重撞在朱漆飛簷上,但也終於靠近過來,挨上了道觀的邊上……
“趙方天的氣息,似乎已經沒有了......”
他抿緊嘴唇,指尖掐了個定身訣,趁煞氣稍歇的間隙,突然將袍袖一甩,赤著小臂便往庵門衝去。
裸露的皮膚剛觸到雨幕,便傳來細密的灼痛,像是被無數針尖同時紮刺,卻恍若未覺,不及他眼底的銳意半分。
終於,指尖觸到了冰涼的門環,青銅的質地。
那道門覆著斑駁的銅綠,門楣上“雨淋庵”三個字已被歲月磨得模糊,唯有門沿垂下的銅環還在滴著水,每一滴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抱李子道人挑了挑眉,一隻手抵在大門上,指腹貼上木門的刹那,門後傳來悶悶的震動,似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發出不甘的嘶吼。
“哼哼……”
他低聲道了句,手腕驟然發力,腐朽的木門發出吱呀聲響……
這個地方,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模樣,剛才遠遠地看著雨幕中的雨淋庵,可以看出整個輪廓有朱漆脫落的痕跡,可還是沒想到,卻像是個被拋棄了的荒野道觀……
一個廢棄的小道士道觀?
好像也沒錯……
這就是趙方天曾經的道觀,應該可以說被拋棄的,但似乎不能說是廢棄的道觀,畢竟這是趙方天的東西,大把人搶著要……
縫隙裡湧出的黑霧突然變得灼熱,像是被什麼點燃了般“騰”地竄起明火。在火光與雨聲的交錯裡,李子道人終於推開了半扇門,撲麵而來的不是想象中的陰寒,而是一縷若有若無的檀香,混著潮濕的草木氣,輕輕落在他沾滿雨水的眉梢上。
門後是空蕩蕩的前庭,青石板上生著厚厚的青苔,正中央的香爐裡還插著半截未燃儘的香,香灰被雨水衝成一道細流,順著爐沿蜿蜒而下,成一行字,此時被雨水衝了一下,歪歪扭扭,隻有一行字的大體模樣,但已經辨彆不了字跡了……
“原來......在此處等我。”
李子道人低頭看著地麵的香灰,忽然笑了……
雨聲漸歇,簷角的銅鈴在風裡發出清越的響聲,他抬手拂開額前濕發,邁步走進庵門——身後的木門在他身後“哢嗒”一聲合攏,卻沒完全關緊,留了道細縫,讓外頭的天光,輕輕漏了進來。
入眼,是滿滿的荒敗!
“白虎觀?”
抱李子道人看著視野的儘頭,搖搖晃晃著快要掉到地上的匾額上,寫著三個古體字。
竟然是願力?
還是信仰之力?
嗯,應該是願力,檀香味還是有點濃鬱……
有人要讓貧道入局?
居然是向白虎觀祈求?
跟之前看到的白虎觀相比,這一處白虎觀,已經被人喚醒了?
隻是,喚醒白虎的人,向大老虎祈求了什麼?
是為了貧道而來嗎?
好像,也需要雨淋庵的配合吧?
是一個默契呢,還是彼此周密的協調,就為了給貧道設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