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尚想把平生所學教給寶根,奈何寶根雖聰明,但對此並無太大興趣。穀尚便又把希望寄托在孫子建忠身上。穀尚今天看了看建忠也不是這塊料,不免大失所望。
時光飛逝,寶根的兒子建忠一晃十多歲了,大女兒建新跟著寶根的大姑在天津住。大姑膝下有一個女兒已經出嫁,剩下老兩口也沒什麼意思,非要把建新接出去。
秋月又懷孕了,一家人非常高興。月子大概在芒種前後。
整日裡乾熱的大風刮熟了地裡的麥子,狂風卷起片片麥浪,麥田裡到處彌漫著甜滋滋的麥香。麥子由青綠轉為金黃,告訴人們收割的時候到了。
麥子從地裡成熟到打成麥粒需要好幾道工序。先從地裡收割上來,然後還要鍘,鍘完了晾曬,曬乾了壓,壓完了揚,揚完了漫出麥糠,最後把麥粒灌入袋子裡運回家。
麥熟,麥收。麥子熟了就要搶著收割,否則,一鬨天,下雨或者刮邪風,麥子倒在地裡,產量就要大減。
寶根找來幾個短工,到地裡去收割麥子。一捆捆的麥子在打穀場上堆成了一座山。香蘭和一個短工在場裡鍘著麥子。秋月彎不下腰,挺著大肚子,手裡端著一杆叉,把鍘下來的麥穗挑出去晾上。
天還沒亮,寶根便拿著幾把磨好的鐮刀拉著幾個短工下地去了。秋月感到有些不舒服,香蘭問:“月啊,是不是到日子了?我去叫接生婆吧!”
秋月道:“媽,還得幾天,沒到日子呢!”
香蘭道:“那你這幾天彆去了,在家盯著做做飯得了。”
秋月道:“這哪行啊,這麼忙,我在家歇著怎麼行?”
香蘭道:“彆管忙不忙了,快在家呆著吧!”香蘭說完便到場上去了。
秋月費勁地從柴棚裡抱來柴火,準備做飯。一輪明月漸漸隱入西方的天際。天上一閃一閃地還忽閃著幾顆星。秋月想要點火,可是腰卻說什麼也彎不下。她突然感到肚子一陣一陣地縮著疼,有東西從褲腿裡流出來。借著昏暗的油燈一看,原來淌出一溜血來。
秋月心想:“壞了壞了,日子還沒到呢,這是提前了。”她忍著疼痛,到婆婆那屋去推還在睡夢中的兒子:“建忠,彆睡了,醒醒,醒醒。”
建忠沒睡醒,很困,不願意動,睜了睜眼,又閉上,還想接著睡。
秋月一把把兒子推起來:“忠兒,快起來,到場上去叫你奶奶叫接生婆來。”
建忠很不情願地揉了揉眼睛,穿上衣服,向場裡走去。
秋月躺到炕上,摸黑脫下帶血的褲子,找了塊單子蓋上。她疼得翻江倒海,痛苦地呻吟著,漸漸地她的意識模糊了。她感覺自己慢慢升上了天空,天瓦藍瓦藍的。她身下出現了一個白乎乎的肉團子——一個從母親肚子裡出來的死胎。
建忠跑進屋,叫了一聲:“媽——”屋裡沒有回應,於是他跑到父母屋裡,隻見母親躺在炕上,四腳攤開,一動不動。他驚恐地又喊道:“媽——媽——你怎麼不說話呀!”秋月還是一動未動,還是沒回應。建忠慌了,他走道母親跟前搖晃著母親,留著淚哭嚎起來:“媽,媽,你說話呀!”本能讓他明白過來,母親死了,隻有死人才不動不說,沒有呼吸。想到從此就要失去疼愛自己的的母親,建忠更加痛苦地、悲慟地哭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