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劍仙!
夜已深,風清涼,彎月如鉤。
新換的蠟燭搖曳著昏黃的光芒,李夢舟的房間很小,除了土炕便是一張桌子,外加一張小櫃子存放衣物,除此之外,便隻剩下四麵牆壁。
李夢舟習慣早睡,但今夜卻有些睡不著。
盤膝坐在床上,那被黑布包裹著的劍橫放在他麵前,他伸手想要揭開黑布,但猶豫了一下,又收手作罷。
從枕頭下拿出了用羊皮包裹著封麵的書卷,《蠶滅卷》三個字已經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這是能夠讓他成為修行者的一門神通。
神通是隻有修行者才能修習的東西,大多存於書麵,主要起輔助作用,能夠更自如的控製天地靈氣,繼而使得天地靈氣衍化成某種攻擊方式,但對修行者心境上的感悟並不會有太大作用,所以大多數反而有些可有可無。
神通隻是一種修習的方式,算是一種對初涉修行的懵懂小子的啟蒙課題。
修行者的戰鬥方式來源於對天地靈氣的感悟,自然而然的借助兵器或是本身的掌控外放對敵,所以神通的修習並非是必要的,主要針對於新生修行者。
修行到至高境界,便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所以神通在戰鬥中的適用性隻是輔助而已。
除了劍修所習練的劍招外,大多數修行者在對敵時,都不太能用得到。
而神通的存在當然不隻是啟蒙,如佛國南禹出自山海清幽之地的枯禪寺僧人,神通便是唯一的對敵方式。
而如道統的修行精髓所濃縮的感悟類神通,也有對心境和對敵的特殊方式,遠比啟蒙類的神通強大的多。
隻是世間大多都是啟蒙類神通,感悟類神通也隻是存在於不可知的山海清幽之地。
這些也都是李夢舟在修行典藏中了解到的,因為並非什麼辛秘,想要知曉一二還是很容易的。
《蠶滅卷》便是屬於感悟類神通,分為三個篇章。
李夢舟研讀《蠶滅卷》已儘七年,結果連第一個篇章都無法開啟,絞儘腦汁也隻能看見第一個字。
如同不能開通氣海,《蠶滅卷》便仿若‘無字天書’,明明上麵密密麻麻都是字體,但要看下去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看清,甚至在精神高度集中繼而疲累之後,那暈眩的感覺十分令人抓狂。
若意誌稍不堅定,很可能會精神崩潰,徹底變成一個瘋子。
李夢舟當然不想變成一個瘋子。
七年的失敗經驗,已經不是無謂堅持的事情了。
如果不能開通氣海,受天照洗禮,就算再花費好些個七年,也無法真正開啟《蠶滅卷》第一個篇章。
哪怕能多看見幾個字也起不到什麼作用,還要伴隨著成為瘋子的危險。
所以李夢舟無比渴望能夠成為修行者。
而在薑國修行者出沒最多的地方,便是都城。
那也是李夢舟的目標,必須要去的地方。
樹寧鎮距離薑國都城琅琊太過遙遠,所要的路費自然是龐大的,所以李夢舟要攢夠去都城的路費。
李夢舟當然是薑國人,在三年前之所以出現在樹寧鎮當然是有原因的,哪怕來到這裡會更加遠離都城。
八年來在薑國最陰暗的地方摸爬滾打,幾乎每天都在麵臨著死亡的威脅,自然會讓得李夢舟的心性較比同齡人更加成熟。
以前是身不由己,隻是為了能夠生存下去,所以他做了很多同齡人根本不可能也不應該去做的事情。
而現在是他做出的選擇,至少他是自由的,他有能力生存下去,哪怕繼續在最陰暗的地方注視著光明。
如今一切都已步入正軌,晉入武道宗師境界,在世俗江湖上他便達到頂峰,那麼以前想做不能做的事情,也必須要提上日程了。
成為修行者便是第一步。
而在邁出這第一步之前,他必須先踏上都城的土地。
秋夜有風,吹動半掩的窗戶,發出陣陣啪嗒的聲響。
李夢舟收起了《蠶滅卷》,把那被黑布包裹著的劍放置好,起身來到客廳。之前在樹寧鎮十裡外道觀殺死那名修行者時所受的傷還沒有好,但白天浸泡了藥浴,李夢舟感到自己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氣。
趁著良好的夜色,他必須打破界限,問鼎武道宗師。
對麵房間的門依舊被老者習慣性的沒有關嚴,這個時間老者應該早已熟睡,都說人老覺少,但偏偏這老者是意外,一旦睡著便雷打不動,也是李夢舟感到很是驚奇。
但今夜有些不同。
李夢舟剛剛步出房門,便隱約聽到老者房間裡有些動靜。
出於好奇,他下意識的放緩了腳步,小心翼翼的來到門前,睜大眼睛順著縫隙朝著裡麵觀望。
老者果然沒有睡覺,背對著房門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東西。
房間裡並未點燃蠟燭,窗戶緊閉,屋外的皎潔月光無法透入,模糊佝僂著的身影微微顫抖,側著身子隱約能夠看到手中那書皮泛黃的卷本。
翻頁的聲音唦唦作響。
李夢舟聚精會神,努力想要看清書麵,但昏暗的房間顯然很難做到。
這時,老者那沙啞中透著一絲激動的低音響起“兩年啊,整整兩年,我所等待的時間又何止兩年,我果然還沒有被道天所拋棄,躲在這種鬼地方,早就煩透了。終於終於迎來了這一天,種子要成熟了,他會很快發芽,然後可以被食用。”
這聲音斷斷續續,李夢舟聽不太真切,他側著身子把耳朵貼在門的縫隙,試圖能夠聽得更清楚一些。
老者低沉的聲音不時傳入李夢舟耳畔,令得他的臉色愈顯蒼白。
夜色下的樹寧鎮萬籟俱寂。
朝泗巷空無一人,甚至連聲狗吠都聽不到,今夜好像安靜的有些詭異。
李夢舟仰躺在床上,雙手手指交叉放在腹前,瞪著空洞的眼睛看著房梁。
牆壁一角有著一張蜘蛛網,銀線般的蛛絲端尾掛在房梁上,好似一張吊床。
一隻指甲般大小的蜘蛛正順著銀線從牆角往房梁上爬去,這個季節,蚊蟲還並未消失,有一隻花蚊子正在房梁上嗡嗡飛旋。
它似乎在緊緊盯著下方的李夢舟,伺機找到機會,出其不意的飲上一口血,送給他一個大包作為禮物。
殊不知,它也已經被蜘蛛盯上,並且危險已經越來越近。
這隻花蚊子興許是餓極了,注意力全在李夢舟的身上,這時它做俯衝狀,便要像離弦之箭般狠狠叮上李夢舟一口。
然而未等它遠離房梁,剛剛有了念頭還未付出行動,那默默潛伏的蜘蛛已經張開了它的‘血盤大口’。
它早已經在暗中封死了花蚊子的所有退路,周圍已經布滿天羅地網,在它展開行動的時候,花蚊子似乎終於發現了危險,下意識便要逃走,卻走投無路的直接撞在了蜘蛛網上,很快便成了蜘蛛的腹中食。
這是在微妙間發生的事情,但李夢舟卻完全看在了眼裡。
窗外的月光拋灑進來,將那處房梁照的通明,在下方仰視便更加清晰。
他那空洞的眼睛終於有了色彩。
微微側頭看著緊閉的房門,似乎能夠隔著門和牆壁看見對麵屋裡的老者一般,李夢舟的神情有些複雜。
他感覺自己就像那危機將近卻還不自知的花蚊子,等到死亡臨身的那一刻,就算想要脫身也已經來不及。
他以為的普通老者並不普通,就算懷疑老者是藥師,但也沒有往更深的層次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