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有著異人的身份,若畫技和琴技、書法造詣不到家,也很難創作出蘊含玄機的意境,擁有這般造詣的人本就鳳毛麟角,能夠有幸遇到便更是三生有德。
而方畫師和柳琴師在都城裡各自的領域上絕對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說不定真的能夠給我們帶來意想不到的奇遇呢?”
李夢舟還是不太相信的說道“你都說這樣的人鳳毛麟角了,哪能讓我們這麼隨隨便便就碰到,而且我們初才也聽到了那柳琴師的琴曲,除了對心境的確有所裨益外,也沒有讓我直接破境入遠遊啊。”
茶樓二樓上,優雅清淡的琴聲悠揚響起。
琴聲時而山之巍巍,時而水之洋洋。
樓閣雅致,桌案上呈現的是小橋流水安靜,假山荷塘靜美。
桌案前後,分彆或站或坐著兩名男子。
坐著的便是白麵書生模樣的中年男人,他雙手撫著琴,隨著他屈指連彈,更是多樣變化的指法,完美的將這神音彈奏而出。
站在桌案後的同樣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略微有些偏胖,眯縫著眼睛,很是認真關注的描繪著筆下的畫卷。
一曲悠然自得飄逸灑脫的曲子奏完,柳琴師停了下來,雙手依然放在古琴上,微微抬首看了看緊皺著眉頭的方畫師。
“莫非方兄遇到了什麼難題?”
方畫師凝眉看著桌案上的那副未完成的畫作,頭也未抬的輕聲說道“隻是在某些細節上拿不定主意,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柳琴師笑道“以方兄的畫功造詣,居然也會有為難的時候。”
方畫師笑了笑,說道“倒也不是為難,畫畫這件事情也是需要深思熟慮的,稍微有一丁點的偏差,就有可能影響整幅畫的完整度,就算勉強畫出來,也算不得上乘。我自然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柳琴師起身來到桌案前,細細觀賞著畫作,良久後,方才開聲言道“好啊,跟方兄相交已久,在下對於畫作也算有了些微末的理解,這尚且未完成的畫作已是都城裡一等一的,不想方兄仍是不滿意,想來就算是一幅殘畫,都城裡也有大把人爭著搶著要買。”
也是因為說這話的是柳琴師,若換作旁人,恐得方畫師便要發怒了。
知道柳琴師隻是在說笑,方畫師也是輕輕抿嘴,說道“一幅畫能夠賣多少銀子我倒是不在意,但不能畫出讓自己滿意的畫,是我萬萬不能允許的。那些隻看名聲根本不懂得畫的庸人,就算買
了我的畫,也不過是為了虛榮而已,想來就算放在他們家裡,也是徒遭蒙塵。”
柳琴師深以為然的說道“當年方兄拮據,不得已賣畫,卻也是順理成章的得了名氣,被奉為大家,如今身價已是不可往昔能比,自當不必再賣畫。”
方畫師感慨道“我也很是期盼能夠遇到真正懂畫的人,就算是分文不取,我也會很開心的將畫送給他,隻可惜這樣的人太少了。”
柳琴師輕輕歎息,說道“不比方兄,彈琴者大多地位不高,想要借此為生更是極難。我也不想去做那貴族人家裡被圈養的毫無靈魂可言的琴師,想那勾欄院裡儘是出些琴術大才,卻也不過是被人取樂,想要安穩的學琴撫琴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現實生活所迫,免不了還是要牽扯上銅臭之味。”
站在門外偷看的李夢舟忍不住小聲的朝沈霽月說道“不過是故作清高的酸腐之人罷了。”
以他們的身份和身手,想要不被人察覺的上得二樓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沈霽月同樣很小聲的說道“你管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呢,人家的本事擺在這裡,機會是要自己來抓的,說不定這就是屬於你的機遇呢,也許等那方大家把畫作完成,你便可一眼頓悟,立即便能看得見氣海呢。”
李夢舟心中一動。
但他還是覺得這有些太過荒謬了。
隻是隨著念頭一起,他便很難不去想這件事情,看不見氣海絕對是目前最困擾他的事情,但凡有任何可能,都不應該白白放棄。
“是何人在外麵?”
屋內突然響起方畫師的聲音。
李夢舟有些伢然,不敢相信的看向沈霽月,說道“他怎麼會發現我們?”
沈霽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說道“你怎麼變得這麼蠢了,那兩個人又不是普通人,可是入了觀想的,就算我們聲音再小,若不刻意隱藏,又怎麼不可能不被發現?”
李夢舟有些尷尬,倒不是他變蠢了,隻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而已。
屋門被打開,柳琴師和方畫師出現在李夢舟和沈霽月的視線裡。
李夢舟很快便恢複了平靜,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們隻是路過,打擾了二位的雅興,切莫怪罪。”
柳琴師皺眉說道“我先前已經跟茶樓的老板談妥了,沒有我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上二樓,你如何路過?”
李夢舟有些氣惱的說道“你管我怎麼路過!”
沈霽月很是無語的拉住李夢舟,朝著方畫師和柳琴師揖手為禮,說道“我們是聽到柳琴師的琴音,才一路尋至此地,若有冒昧打擾處,還望多多海涵。”
柳琴師眼前一亮,又存著懷疑的心思說道“即是喜琴之人,當是同道中人,我倒是不會計較,但你們尋我是因為聽懂了我的琴,還是另有原因?”
李夢舟有些茫然,他哪裡懂得什麼琴,隻不過是懂得聽罷了。
沈霽月不愧是通州大戶人家的千金,在琴棋書畫上自然頗有些造詣,如是說道“柳大家的琴技固然可敬可歎,但總是有著某些因素影響著,未能彈奏出最完美的音律,甚至頗有些感傷,想必是柳大家的心緒所致,無遇得伯樂。”
柳琴師的眼睛更亮,雖然沈霽月的話還是存在著些籠統,但已經很讓柳琴師滿意,畢竟這小姑娘是真正聽懂他的心事了。
他很是欣喜,連忙側身邀請沈霽月二人進屋。
所謂交友不分年齡,又更何況是同道中人,忘年交尚且有之,柳琴師也不過是四十多歲,當然不會看不上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李夢舟的關注點根本不在柳琴師的身上,他隻是想要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難尋的機遇,而既然先前已經聽到過柳琴師的曲子,並沒有讓他悟到什麼,自然即刻便被他拋卻,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方畫師的身上,尤其是桌案上那未完成的畫作。
方畫師倒是頗有些好奇的問道“莫非小哥也懂得畫?”
李夢舟故作高深的道“略懂,略懂而已。”
方畫師也是有些心中喜悅,看到柳琴師遇到了小知己,不論那小姑娘懂得多少,至少不會是完全不懂的庸人,他自然也期待李夢舟這個少年可以成為他的知己。
李夢舟的視線一直落在畫上。
許是希冀的緣故,方畫師坦言說道“這幅畫還剩最後一筆便可完成,但我卻不知該如何下筆,想著不論在哪裡下筆都會讓這幅畫落於下乘,實在很是讓人頭疼。”
李夢舟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明白了方畫師的話。
他徑直便拿過了畫筆。
方畫師尚且沒有反應,柳琴師倒是先一步開口道“小哥果然懂得?難道竟有點睛之筆?”
李夢舟執筆的動作微微有些僵硬。
他默默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冷汗,也不言語,隻是細細看著這幅畫,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思忖落筆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