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權有勢的人麵前,像她這樣的女子,向來都是玩物,甚至說殺便殺,連官府都不會去管。
她將腦袋深深的埋在臂彎裡,輕輕顫抖的身子也漸漸平靜下來,再次抬頭時,眼睛裡已然一片死寂。
行駛中的馬車在即將進入拐角的時候,突然急停,在駿馬一聲嘶鳴聲中,車廂外響起淩亂的腳步聲。
而這些聲音隻是讓嫿兒姑娘的眼波裡出現刹那的光芒,便又很快沉寂下來。
停下的馬車前方,昏暗的隻可見十幾米的範圍,清脆的腳步聲響起。
一把黑色的油紙傘首先出現在那些護在馬車前的侍衛們眼中。
黑色油紙傘下,是一身黑衣的人,仿佛整個人融於黑暗之中,不分彼此。
車廂裡的張崇微微閉著眼睛,指尖敲擊著車廂木板,一股莫名的氣機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車簾外響起一道聲音“將軍,有人攔路。”
車廂內一片死寂,良久,車簾內伸出一隻手掌,微微擺了擺。
那些侍衛很快理解了主子的意思,留下一人保護,其餘三人手持長刀,慢吞吞的朝著攔路者圍了過去。
夜裡的寒風吹拂著油紙傘,傘下人身上的衣袍隨風起舞,呼啦作響。
隨著油紙傘被輕輕抬起,露出下方那一雙星眸,光芒完全勝過了天空中頗顯得暗淡的星辰和那被烏雲遮蔽大半的皎月。
完全無視了那圍上來的三名侍衛,傘下人因臉上蒙著布,聲音透著些沉悶,卻又很是乾脆,緩緩開口道“車廂裡的人可是張崇?”
短暫的沉寂後,車廂裡響起張崇冷漠的聲音“在都城裡還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來殺我,你是某些人的走狗,還是專門為了一個人而來。”
張崇當然會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為了嫿兒姑娘,但想來幾率不大,區區一個青樓女子哪裡會認識膽敢冒著巨大風險來殺他這樣的勇士。
沒錯,在張崇看來,敢直接攔住他的馬車,對他透露殺意的人,必然是勇士。
對於張崇的話,傘下的人似乎覺得有些可笑,就算是出自潞王府,也不過是區區一個裨將,在軍部裡擁有這般職位的人數不勝數,在都城真正的大人物眼裡,這些也不過都是可有可無的人,隨隨便便就可以丟棄。
看來因為潞王秦承懿的緣故,這張崇有些過於自大。
撐著黑色油紙傘的人正是李夢舟。
他觀察著那三名圍上來的侍衛,發現他們步履沉穩,顯然都是受過天照的人,那麼最低也是遠遊境界的修士。
甚至他能夠很清晰的認知到,麵前的這三個人每一個都比袁鬼更強。
也
就是說,他們的修為最低都是遠遊上境。
更關鍵的問題是,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夠做到隨意殺死李夢舟。
又何況是遠遠強過他們不知道多少座高山的張崇了。
麵對如此局麵,李夢舟卻依舊很平靜,左手握著的劍也緊了緊。
“你隻需要知道,我是來殺你的,這便足夠了。”
車廂裡也隨之傳來張崇冷笑的聲音“我倒是很期待,你究竟要怎麼殺我。我就坐在馬車裡,你若有本事,便站在我麵前吧。”
李夢舟沒有廢話,黑色的油紙傘從他手中脫離,高高的拋向天空,右腳先踏出,與此同時,右手也握在了劍柄上,隨著雙臂同時發力,烏青色的劍破鞘而出。
他徑直朝著馬車衝去,完全忽視了那攔路的三名侍衛。
有微不可察的細小聲音穿梭於街道之上。
在那三名侍衛滿臉鄙夷不屑的神色下,他們舉刀朝著李夢舟砍落,隻可惜他們的刀並沒有落在李夢舟身上,反而是李夢舟輕易的衝出了他們的防線,眨眼間便迫近馬車三米距離。
除了李夢舟過於驚人的瞬間爆發力外,那三名侍衛的目光此刻卻根本沒在李夢舟的身上。
他們當然不敢去相信李夢舟能夠如此輕易的突破他們的防線,隻因為他們遇到了更大的威脅。
在他們眼前疾掠而過的那一抹寒芒,帶給了他們無儘的恐懼。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在身體倒下的那一瞬間,他們方才清楚的看到那一抹寒芒的真容。
那是一柄很小巧的劍。
這是一柄飛劍。
修行到了承意境後,意念力便可達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不單單是萬物所見無所遁形,亦可操控萬物。根據意念力的強弱,可操縱不同重量的物品,在承意境界內,所能操控的重量很小,最具殺傷力的便是這種類似匕首甚至更精致的小劍。
這在修行者的世界屬於常識。
他們不知道這柄小劍的主人是誰,但他們知道自己要對付的人是誰,所以在臨死前他們很是驚恐。
可是承意境意念操控雖是常識,但在這個世間總會存在著某些特例。
那便是劍修。
劍修在入遠遊境界後,便能夠蘊養本命飛劍,而本命飛劍的殺敵方式,除了正常的戰鬥外,與承意境修士的意念力是相同的。
所以劍修不需要到達承意境,便也可以依靠意念力操縱飛劍殺敵,當然,這取決於這名劍修是否找到屬於自己的本命飛劍。
不過短短一瞬間,三名侍衛便撲倒在地,甚至連阻擋片刻的時間都沒有做到,李夢舟便已經來到了馬車前。
那僅剩下的一名侍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先入為主的事情總是很可怕的,這名侍衛修行未至承意境,他無法輕易看穿李夢舟的境界,作為觀望者他更能清楚的看見那三名同伴是怎麼倒下的,於是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李夢舟會是一名踏入承意境的修士。
麵對這樣的強者,他區區遠遊境界,怕是連墊腳石都算不上,但出於軍人的職責,縱使心裡再是恐懼,他還是大喊著拔刀衝了上去。
但李夢舟的動作更快,在馬車前三步距離停頓,靴底落在青石板路上,石板瞬間崩裂,而他整個人高高躍起,烏青色的劍劃破空際,劍氣呼嘯,將得車廂從中劈了個四分五裂。
倒不是他完全不在乎車廂裡嫿兒姑娘的死活,而是他很清楚的知道張崇所在的位置,也有絕對的信心這一劍傷不到嫿兒姑娘分毫。
強大的判斷力和果斷的執行力,令得李夢舟一往無前,毫不退縮。
“你想殺我?”
破碎的車廂顯露出張崇的真容,他看著李夢舟刺來的那一劍,冷笑一聲,手掌一翻,輕巧的推出去,那些碎裂的車廂尖利的木塊憑空浮起,環繞張崇周身,隨著他推掌的動作,如離弦之箭般飛射向李夢舟。
李夢舟臉色不變,腳下一動,踩著馬首,身形急速後撤,烏青色的劍在身前舞成一道屏障,啪啪啪一陣脆響,那些尖利木塊紛紛破裂,木屑傾撒街道。
張崇又發出冷笑,身體詭異的閃爍,猛然之間靠近,同時朝著落地後尚未穩住身形的李夢舟揮出一掌。
李夢舟同樣一掌迎上,兩人雙掌相接,然後不約而同的化掌為爪,同時抓住對方的手腕。
張崇微微驚訝,但是手法卻是不變,而李夢舟也在瞬間做出動作,一拉一帶,自己往張崇的懷中撞去。
隻要兩人近身,於殺手浮生而言,對方便已經是一個死人。
張崇臉色依舊平靜,靜靜看著近在咫尺的李夢舟。
李夢舟恍若未覺,在靠過去的同時,右手中的劍已經對準了張崇的要害。
就在這時,張崇雙眼忽然閃過一道寒光,緊接著他的瞳孔變得幽深起來。
一道無形的氣場自張崇身上破體而出,首當其衝的李夢舟沒來得及做任何閃躲,他隻覺腦海中一片刺痛,整個腦袋都好似要爆炸一般,神智也短暫變得渾渾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