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舟眯著眼睛,刺痛的感覺還沒有徹底消失,所以他的麵龐不時會抽搐一下,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低沉。
“溫柔鄉裡的嫿兒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強行帶走她,所以我要殺你。”
張崇不敢相信的看著李夢舟,啞聲道“你是不是瘋了,為了區區一個青樓女子,你就要殺我?你想要,我還給你啊!”
李夢舟說道“你當然要還給我,但歸還的方式是我說得算的。”
他微微低頭,湊近張崇的耳畔,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緩緩說道“我要殺你,是因為你是潞王府的人,是因為你在給秦承懿賣命。這隻是一個開始,所有你熟悉的人,所有跟秦承懿有關的人,我會一個一個全部殺掉。”
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張崇的耳畔。
他驀然間瞪大了眼睛。
他沒有時間去理解這句話更深層的含義。
因為李夢舟在話落後,便舉起了手中那柄烏青色的劍。
然後狠狠地刺入張崇的後心。
看著掙紮了兩下,便一動不動,死不瞑目的張崇,李夢舟頗有些一些快意。
雖然並非是完全依靠實力殺死的這個人,但終究是他第一次殺死一名承意境的修行者。
也是他自從來到都城後,殺死的第一個人。
同時更是他必須要殺死的目標人物之一。
張崇在這裡麵起到的作用當然是微乎其微的,甚至李夢舟根本都不知道張崇有沒有起到作用,有沒有參與那件事情。
但隻要是潞親王秦承懿的走狗,他都有理由去殺。
因為他很清楚,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就算不曾參與那件事情的人,也必然做過其他傷天害理的事情。
就比如今日張崇對嫿兒姑娘所做的一切。
李夢舟提著劍走回來。
江子畫看著仍舊躺在地上的那些尚未完全斷氣,卻已然昏死過去的四名侍衛,問道“這些人怎麼辦?”
李夢舟輕輕甩了甩烏青色的劍上麵的血滴,說道“張崇已死,除了我們,他們便是唯一的知情者,所以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他們永遠閉嘴。”
江子畫驚恐的看著李夢舟,似乎很難相信他會說出這般恐怖的話。
青一也隻是微微蹙起眉頭,在很多時候他當然都讚同李夢舟這麼做,但他又覺得李夢舟這個人似乎戾氣很重,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那般人畜無害。
李夢舟轉頭看了一眼一臉懼色的嫿兒姑娘,輕聲說道“張崇應該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而跟隨他的這些侍衛,手下必定也染過很多無辜人的血,不值得同情。”
說著,他便很是平淡的一一結束了那些侍衛的生命。
做完這一切,他看著江子畫,說道“雖然你沒有幫上什麼忙,但也很感激你的出手相助,麻煩你先把嫿兒姑娘送回溫柔鄉吧。”
嫿兒姑娘低著頭,緊緊盯著自己的腳尖,長長的睫毛動了動,頭也未抬的輕聲說道“謝謝你。”
李夢舟略微感到有些不自然,如此安靜的嫿兒姑娘是顯得有些陌生的,但該做的,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至於嫿兒姑娘能不能走出心裡的陰影,他並沒有什麼特彆好的辦法。
但她終究是完好無缺的,這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想著嫿兒姑娘雖然要比他大上兩歲,但也隻是一個小姑娘罷了,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以作安慰,說道“回去吧。”
嫿兒姑娘點點頭,便跟著江子畫一起離開了這條街。
江子畫離開前滿是腹誹的嘀咕著什麼。
但李夢舟沒有興趣去聽,而是緊緊地盯著麵前的青一。
良久的沉默後
,李夢舟方才鄭重行禮道“多謝。”
青一淡淡的說道“不用謝我,我什麼都沒有做,這裡的所有人都是你殺的。”
李夢舟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轉身要走的青一稍微停頓了一下,轉頭說道“這兩天便好好休息,儘量不要看什麼書,否則你的眼睛還是會出問題的。”
似乎是看出李夢舟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他又說道“你的眼睛傷到了神經,不容小覷,若非我截斷了張崇的念力,你的眼睛瞬間就會瞎掉,甚至腦袋都會炸開,莫要不當回事兒。”
李夢舟連忙拱手道“我明白了。”
青一蹙起眉頭,很難將如今彬彬有禮的李夢舟與那先前充滿戾氣的模樣融合在一起,他搖了搖頭,說道“這裡我會處理的。但你也要記住,這種事情隻能發生一次,不要給天樞院帶來什麼麻煩。”
李夢舟口上答應著,心下卻是另外一個想法。
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隻會發生一次。
野火既然已經點燃,必定會是燎原之勢,是不可能輕易熄滅的。
子時的通明巷裡,燈火依舊通明。
懸掛白羽的小院裡,有著一片小池塘,池塘邊站著一個人。
他靜靜地看著池塘裡遊動的金色鯉魚。
雖然未到凜冬,尚未到水麵徹底結冰的地步,但這池塘裡卻詭異的冒著熱氣。
院門被人從外麵輕輕推開,青一低著頭站在男人身後,說道“司首,張崇已經死了。”
青一不是無緣無故或是真的被李夢舟威脅才答應他要殺死張崇這件事情的,他自然很快便請示了江司首,而江司首出乎意料的並沒有斥責他,反而同意了這件事情。
這讓他很是不能理解。
不論張崇做了什麼,他畢竟是軍部裡的人,是潞王殿下的人,更是朝廷命官,都不應該由李夢舟這樣的人出手殺死。
且像張崇這般逼迫一個青樓女子,本也不是什麼死罪,因為二者的身份差距太大,就算他弄死了一個青樓女子,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罪過。
這本來便是權力上不成文的規矩,否則也不會劃分什麼三教九流了。
有權有勢的人想要弄死一個無權無勢,甚至根本沒有人身自由的奴婢,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雖然這在明文上的確屬於一種罪責,但潛在裡又有誰會真的在意,在意的也不過是那些同樣無權無勢的人。
所以張崇若是殺死一名青樓女子,他頂多也就是罰一些俸祿,甚至隻是被過場般的詢問一句便不了了之了,更甚者,根本沒有人會去過問,該乾嘛乾嘛。而若是李夢舟殺死了張崇這位朝廷命官,那他的罪過就大了,死罪是難逃的。
江司首朝著青一擺了擺手,後者便恭敬的退下。
低頭看著浮出水麵吐著泡泡,似乎在盯著他打量的金色鯉魚,江司首隨手丟下一些魚食,便轉身走出了小院,走出了通明巷。
這個時辰宮門早已關閉,任何人都不可能通過,但對於江司首而言,這似乎並非是什麼難事。
他很快的便到了禦書房。
禦書房是皇帝陛下批閱奏折的地方,也是休息的地方,門外隻是有六名侍衛遠遠的站著,周圍顯得無比的安靜。
禦書房裡走出一名內侍,所謂內侍便是沒有某個東西的專門伺候皇帝陛下和宮裡娘娘們的宦官。
而這種內侍在薑國的地位並不是很高,也不可能真的成為皇帝的心腹,很多事情都是他們不能旁聽的。
內侍存在的時間並不長,他們大多都是家裡窮苦,要麼是被父母送來,要麼是自願進宮,最初目的也隻是為了能夠不至於餓死。
乃至世間其餘諸國很多都沒有內侍這種人的存在,薑國皇帝陛下也曾經有想過廢除內侍,但並沒有得到施行。
內侍雖然已經不算男人,但終歸以前是男人,在處理很多事情上,遠比那些婢女周到得多,也好用得多。
由內侍引領著江司首步入禦書房,那內侍轉身便關上門,靜靜地站在門外候著。
皇帝陛下一身黑金長袍,端坐在書案後的龍座上,桌上除了有著不少待批閱和已批閱的奏折,筆墨紙硯等,還有紫金壺裝著的沏好的茶。
被皇帝陛下喝的茶自然是天下間最好的茶。
琉璃盞中盛放的便是微微透著些墨綠色的茶水,顏色雖然看起來很詭異,但味道香醇,乃是專門為皇宮禦供的禦茶——靜墨山尊。
禦書房外的腳步聲似乎打擾到了皇帝陛下的沉思,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端起琉璃盞,輕抿了一口茶。
江聽雨揖手為禮。
皇帝陛下輕擺手道“你我之間便不必行這些虛禮了。”
若問整個薑國,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人,除了同眠而榻的皇後娘娘,和那梨花書院裡最高的某個人,便就是那執掌天樞院的江聽雨了。
江聽雨和皇帝陛下雖是君臣,但也是兄弟。
隻是跟潞親王與皇帝陛下的兄弟關係不一樣罷了。
煮茶的火爐仍在燃燒著,眼看便有熬乾的跡象,散發出一縷詭異的氣味。
江聽雨的衣袖帶起了一陣風,吹熄了爐裡的火,霧汽也被清除一空,清風透窗而過,氣息重又變得淡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