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舟想不通這一點。
他本已經能夠接受要提前與秦承懿碰麵的事情。
他甚至每天晚上在睡夢中都在思考著應對方案。
結果他所擔憂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他又哪裡知道,秦承懿坐在這個位置上,需要關注的東西太多,需要忌憚的東西也很多,他府中養著太多修行者,刻意討好的人不勝凡舉,他又怎麼能把多餘的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
甚至他手下都有什麼人,也不是每一個都能清清楚楚。
張崇借著秦承懿的權勢行事張狂,在都城裡輕易沒有人敢招惹,但關鍵問題是,若有人在秦承懿麵前提及張崇這個名字,恐怕秦承懿也要好好想一想,甚至都不一定能夠想得起來。
對於一個完全想不起來的小人物,秦承懿無動於衷,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並不能清楚這一點的李夢舟,便很是憂愁。
他收回視線,穿過很多長廊,終於來到了外院的藏書閣。
他幾乎每天下了早課便會在這裡待上幾個時辰,在傍晚時分才回到朝泗巷。
可是外院的藏書閣不比內院的藏書樓,李夢舟很難找到解決看不見氣海問題的方法。
但他仍舊不知疲倦的一日如一日。
至少他能夠在《氣海初探》這本書上更加了解丹田氣海,也能在《天地靈氣感應篇》裡更加熟悉如何正確觀想天地間靈氣的運轉軌跡。
李夢舟盤膝坐在藏書閣裡,不知不覺便過去了很長時間。
翻閱著《氣海初探》和《天地靈氣感應篇》兩本書籍,按照書中所描述來修煉,在某一個時刻,忽然間,一絲冰冰涼涼的氣息鑽入他的體內。
這種感覺很突兀。
李夢舟不由心臟怦怦直跳。
渾身氣血的運行在冰涼氣息的作用下,竟加快了不少,那是一種很舒適的感覺,讓得李夢舟忍不住輕吟出聲。
他憶起在《氣海初探》這本書籍裡麵似乎描述過這樣一種感覺,那是氣海之門大開,即將入遠遊的征兆。
可是他連氣海都看不見,本該順理成章的事情便出現了問題。
他的氣海之門依舊緊緊關閉著。
已經處於臨門一腳便可跨入遠遊的境界,卻因看不見氣海而無法打開大門,導致破境的感覺被擱置。
這是很壓抑又極其難受的事情。
就仿佛好不容易打開了一道門,卻發現門內有著一堵牆,剩下的便是無儘的絕望。
傍晚的離宮山門裡很安靜,內院裡坐落於湖泊之上的竹屋迎來了一絲熱鬨。
江子畫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劍台上發生的事情。
寧浩然靜靜地站在一旁微笑不語。
薛忘憂默默飲酒,吃著花生米,在江子畫的聲音終於消失之際,他兩指夾著一顆花生米,輕彈而出,正中江子畫的額頭。
“每次聽你說話,總是這般聒噪。”
江子畫很是委屈的捂著額頭,不敢痛叫出聲。
寧浩然上前行禮,說道“李夢舟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裡領悟《融雪》,並且打敗辛明,已經足夠證明他的資質,如今劍院裡關於李夢舟的質疑聲,的確少了很多。”
薛忘憂冷笑道“在不被大多數人認同的事情,乃至羨慕嫉妒的事情,都會發出質疑。但這不應該出現在劍修的身上,外院裡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想來便很是可笑。劍院又怎麼能夠指望這些人。”
江子畫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寧
浩然蹙起眉頭,說道“年後那場蟠龍宴將會彙聚薑國各山門新一代的優秀弟子,如今我劍院裡除了江師弟和葉師弟外,再找不出第三個人選。
短短數月時間,沈霽月與何崢嶸他們也不知道能夠成長到何等地步,但也可作為候選,我隻是不知道該將李夢舟放在何處?”
薛忘憂擺了擺手,說道“這種事情不必在意,反正還有不落山墊著,不落山的弟子雖然多出我劍院數倍,但真正的天才寥寥無幾,想必路中葙那家夥更加頭疼。”
想到不落山,寧浩然眉頭皺得更深,說道“往年裡,不落山在秋季便會展開兩門大比,今年一直不曾有什麼動靜,也不知道是放棄了,還是另有陰謀。”
江子畫很是鄙夷的說道“不落山裡除了那個謝春風外,哪有什麼值得稱讚的人物,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年年都到我們山門前挑釁,卻又專找新入門弟子的麻煩,還不是怕了大師兄、三師姐和四師兄,虧得還是都城數得上的修行山門,實在不要臉的很。”
寧浩然笑著搖搖頭,說道“不落山一直想壓我們劍院一頭,自然不遺餘力,但我劍院又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被壓製的,他們終究也隻是想想罷了。
謝春風那個人的確有些資質,但在修行上不如大師兄,在氣度上不如三師姐,更是我的手下敗將。今年若他敢露麵,我必然要削他一指,以示懲戒。”
江子畫很是崇拜的看著寧浩然,豎起大拇指,說道“四師兄威武!”
薛忘憂默默地看著兩人,輕咳了一聲,說道“那謝春風雖是不及你們,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修行天才,而且被路中葙親自教導,總也不至於太差,如今他藏儘鋒芒,多年不曾露麵,想必是打算著一鳴驚人。到那時,你再將他打敗,才最痛快。”
寧浩然微笑道“謹遵師意。”
江子畫默默擦了擦頭上冷汗,想著老師若是玩弄一個人,那個人就真的要倒大黴。
“小四。”
“老師。”
薛忘憂看著寧浩然,沉吟了片刻,說道“你入四境也有些年頭,至今再未有寸進,因你身上的問題,我也沒打算過早讓你在天下行走,但我預感到,這個天下很快就要亂了,你大師兄需要一個幫手,我劍院也需要一個能夠獨當一麵的強者,所以,我想讓你去做一件事情,暫時離開都城。”
寧浩然怔了一下,微微欠身,說道“但憑老師吩咐。”
“你明日一早便出發,去一趟西晉劍閣,討得一份劍仙真意。”
寧浩然的瞳孔驟縮,不敢置信的說道“我劍院雖與劍閣同屬一脈,但劍仙真意這般聖意如何能隨便討得?不是說劍閣裡出了一位天生的劍心通明麼,那位劍仙前輩的真意必然會留給那名弟子,哪能給外人?”
薛忘憂沉聲說道“劍仙真意蘊含著屬於那位劍仙的劍意,你隻是去討一份,並非是全部都要,至於對方肯不肯給,就不管我的事了,這是為師交給你的任務。”
寧浩然臉黑了幾分,遇到這般一個不負責任的老師,他有些欲哭無淚。
劍仙真意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給的,若能領悟到劍仙真意,破入五境都是很輕鬆的事情,但必須得到那道劍意的認可,否則強行吸收很容易導致反噬,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寧浩然想著討來這劍仙真意要給誰用呢?最適合的人選應該便是大師兄了,可是聽聞那位劍仙的劍意極為霸道,與大師兄溫和的性格不符,若強行吸收那道劍意,很容易出問題。
看了一眼默默飲酒的老師,寧浩然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
他沒有再問什麼,隻是揖手欠身,語氣堅定的說道“弟子必定討來劍仙真意,若做不到,便賴在劍閣不走。”
薛忘憂欣慰的點點頭,道“孺子可教也。”
走出藏書閣朝著山下而去的李夢舟,背影稍顯寂寥。
他不明白修行這件事情,為什麼對於自己這麼難。
曆儘艱辛來到都城,盼望著能夠成為修行者,好不容易考入離宮接觸修行之道,卻無法看見氣海,仿佛擺在麵前的是一道道銅牆鐵壁,腳下的路更是充滿了鋼釘,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更像是有一張無形的網在拚命阻撓著他前進的腳步。
這種無處下腳,還要被人拖拽著的感覺,已然讓他精疲力儘。
“李夢舟!”
這個時候,他隱隱聽到有人在喊他。
江子畫在朦朧的黃昏下朝著他一路跑來。
望著眼前的李夢舟,江子畫先是喘了幾口氣,才說道“你果然還沒有離開。”
李夢舟疑惑的看著他,說道“有什麼事?”
“老師找你。”
李夢舟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和江子畫一起朝著內院走去。
路上,江子畫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說道“我今天看了你在劍台上的表現,果然不愧是我師弟,也不虧師兄我對你的一番教導,希望你不要驕傲,再接再力啊。”
李夢舟想著一些事情,聽著江子畫滔滔不絕,有一茬沒一茬的搭著話。
眼看來到內院,他好奇的問道“老師找我什麼事?”
江子畫說道“應該是關於你看不見氣海的事情吧,老師似乎想到了辦法。”
李夢舟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甩掉江子畫,很快便跑了個沒影。
“你急什麼,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