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們舉起了手中的樸刀。
目標卻並非是前方的江子畫,而是那些在遠處圍觀的行人。
江子畫眉頭緊皺,看著那兩名黑衣人各自斬出一刀便很果斷的逃走,他僅是猶豫了一瞬,還是選擇了救人。
等到他再度回身的時候,那兩名黑衣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而被他救下的那幾名行人臉色慘白的癱軟在地,仿佛癡傻了一般。
江子畫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人,立刻便朝著李夢舟逃離的方向追了過去。
李夢舟是一個很要麵子的人。
所以看著那直指他的臉的鋒利樸刀,這無異於將他整張臉給撕破。
縱使他的手心裡已經滿是汗珠。
刺客的修為境界又遠遠高過他。
但在多次逃跑無果後,他終於選擇了放棄。
打不過就跑雖然是他生存的法則,但若連跑都跑不過,那就要拚儘全力打回去。
烏青色的劍帶出一道弧線,劃破長空,挾帶著呼嘯風聲。
黑衣人那一刀,刀勢霸道絕倫,勢如破竹。
李夢舟試圖攔下這寒冷一刀。
但在絕對的高境界壓製下,卻是徒勞。
由劍身傳遞而來的氣勁,令得袖口霎時粉碎。
他的身體倒飛出去。
黑衣人再度舉起了手中的樸刀。
一刀直直劈下。
那刀意撕裂了眼前的風雪。
李夢舟無意間抬頭,看到屋簷上一抹白色的身影飄然而至。
呼啦啦一陣瓦片亂飛,眨眼的功夫,那黑衣人斬出的刀意頃刻間崩碎。
麵色微白,張口噴血,鬥笠被無形的劈作兩半,擦著臉頰掉落。
一切風吹草動,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那黑衣人的目光下意識的放在了出現的白袍男子身上。
淡然平靜的一張臉,看似平平無奇,僅有一些滄桑感,但那雙眸子裡卻仿佛存儲著星辰大海。
恐懼。
順著眼睛,傳遍全身。
黑衣人的身體瑟瑟發抖。
他有些歇斯底裡,樸刀已經脫手掉在地上,眼睛下意識躲閃,像是根本不敢直視白袍男子,口中含糊不清的道“你你”
白袍男子微微蹙眉,輕輕抬手,然後揮了揮。
緊接著一道人影起飛。
砰的
一聲,那黑衣人重重的摔在幾十米之外,撞到一麵牆壁,癱軟下來,頭破血流,瞳孔無限放大。
地麵冰涼,他身體的溫度也跟著涼了。
街巷裡再度陷入寂靜。
李夢舟艱難的站起身,握著手中的烏青劍,麵色平靜的看著那白袍男子。
其實他的內心很顫抖。
將他逼到末路,隨時可以抹殺他的刺客,隻是在白袍男子揮手間便死掉,這是何等強大的實力?!
能夠這般隨意殺死承意下境修士的人,最差也是到達承意境巔峰,而李夢舟更加可以肯定,麵前白袍男子的實力遠遠不止如此。
因為這個人他認識。
天樞院的那位江司首。
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他的頂頭上司。
江聽雨靜靜地看著李夢舟。
“李夢舟,離宮外院弟子,天樞代號青九。”
李夢舟眨了眨眼睛,連忙欠身揖手見禮,道“多謝司首出手相救。”
江聽雨微微點頭,說道“自做了天樞院的司首後,我已經很久沒有殺過人,今天因你而破例。在你同意加入天樞院的那一刻開始,天樞院便會保證你的生命安全,所以今天發生的事情也算是天樞院的責任,我出手便也理所當然。”
李夢舟的眉頭蹙起,他仔細思忖著江聽雨的話,然後很快便發現了一個關鍵,訝然道“難道是因為當初青九讓我代為護送的那封信書?”
在青一強迫讓他加入天樞院的時候,便說明了那些追殺青九的人必然會把目標轉移到李夢舟的身上,但是時至今日,李夢舟並沒有受到威脅,他幾乎快已經遺忘了這件事情。
這當然在於天樞院暗中幫李夢舟解決了隱患,但巧合的是,因皇帝陛下要調查白袍劍客韓一的蹤跡,從而派遣出去了大部分天樞院的人,那些暗中幫助李夢舟解決刺客的人自然便出現了漏洞,從而才讓得刺客得到機會,埋伏在此。
並不在都城的譽王殿下,派遣了大量死士攔截青九護送的密報,卻在抵達都城後,被李夢舟迷迷糊糊的半路截胡,密報已經到了天樞院的手裡,事跡已然敗露,但譽王殿下並不能咽下這口氣,因此,他勢要殺死這個從中攪局的人。
因天樞院的暗中保護,刺客一直沒有機會出手,甚至平白送了許多人頭,這次大手筆,派出了三名承意境界的殺手,本以為萬無一失,甚至有些殺雞用牛刀的感覺,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江聽雨看著李夢舟,說道“這些人殺不死你是不會甘心的,因為這場刺殺背後的主謀譽王殿下已經失了方寸,你帶著那封書信到了通明巷,嚴重破壞了譽王的計劃,在孤注一擲的時候,你這個攪局者,必然是他最痛恨的。”
李夢舟覺得自己很無辜又委屈。
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勢要殺死他的人,而且還是個王爺,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的實力太弱了,天樞院可以保你一時,但保護不了你一世,如果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我真要好好考慮是不是要把你驅逐出天樞院,免得你一再給天樞院找來麻煩。這次我雖然幫你擦了屁股,但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
李夢舟默然不語。
這件事情他沒辦法不去承認,縱然是成為了修行者,也是最弱的那一批。
他抬頭看著江聽雨,說道“這種事情我也不希望有第二次,我很討厭被人追著打的感覺,我喜歡追著人打的感覺,所以為了這個目標,我會變得更強,強到可以無視世間所有規則,將所有人踩在腳下。”
江聽雨不置可否,他很認真的說道“劍修在當今這個世上是很特殊的存在,整個世間僅有一位劍仙在世,也隻有那一位劍仙支撐著如今劍修一脈的局麵,要不然,現如今的劍修怕是已經行至末路。”
“在三教修士中劍修一脈可謂一枝獨秀,而劍道一途,比不上那修行大路的坦蕩,反倒是布滿荊棘,寸步難行。
但在同境中卻以劍修為最,劍修最看重的反而不是資質,而是站在這條道路上的倔強,不服輸的氣魄,所以就算資質普通,也能成就劍仙之位,雖然這樣的人並不多。”
“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是要讓你明白,永遠不要質疑自己,在劍道路上砥礪前行,然後你就會得到屬於劍修的精彩。劍仙乃是劍修的最後一境,劍仙的劍若要出世,三教修士的大能也要避其鋒芒,至強的劍仙一劍便足以斬落萬千星辰,崩裂山河。”
“那位西晉的劍仙尚且不是至強,雖是成就了劍仙之位,但他的修行還未行至儘頭,若不然,當今修行的世界,劍修一脈必然再度君臨天下。”
“既然你入了離宮,便是選擇了劍修一道,而在你拿起劍的那一刻,便永遠不要忘記當世這位劍仙的名字。他叫王乘月,是數百年裡山海清幽中的唯一一位劍仙。”
江聽雨說了很多,李夢舟也聽了很多,他記住了劍仙王乘月的名字,然後,便沒有然後了,他隻是依舊看著江聽雨,並沒有什麼反應。
他會尊敬乃至向往甚至要超越那位劍仙,但實則這個名字在他心裡並不是那麼重要,反而沒有某個同樣用劍的老頭子重要。
雖然那老頭子並不是劍仙。
麵對過於淡然的李夢舟,江聽雨眸子裡顯露出複雜的神采,他並沒有進行痛斥,因為他並不是劍修,李夢舟怎麼想,他管不著。
他隻是由衷的說道“但凡是劍修,最終的歸途都是登上那座劍山,西晉的劍山聖地便等同於我薑國的千海境,但劍山裡存在的天地氣運是隻有劍修才能領悟的,那是在劍修強盛的時期,由幾十位劍仙留下的真意。若沒等登上那座劍山,便算不上什麼劍修,就連那位劍仙,也是自劍山裡得道。”
李夢舟的神色終於起了些變化。
劍山啊。
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