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念頭動了。
但身體卻有些遲緩。
樹寧鎮是一個很小的地方,也是一個很窮苦的地方,但那裡的人多是質樸,雖然鄰裡之間常常罵街,但那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最起碼在有外來者欺辱樹寧鎮裡的人,那麼全鎮的人都會同仇敵愾。
應水鎮要比樹寧鎮更大。
但在這裡,李夢舟感覺不到歸屬感,不單單是因為他第一次來到應水鎮,也是因為這鎮裡的人表麵自由,卻實則被某個人奴役著。
或許那酒肆裡的小跑堂看起來很歡樂,可在聽聞裴如玉的名字時,也會變得稍顯沉默。
琅琊城是天下第一雄城,百姓安居樂業,但也同樣隻是表麵平靜,論起黑暗,或許都城才是薑國最恐怖的地方。
又或者,這個世間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安樂地。
李夢舟沒有心思享受表麵的安樂。
他想要破境。
也必須破境。
尤其是經曆殺死澹台璟一事後,這種念頭便更加濃烈。
裴如玉的那一劍,算不上是他最強的一劍,終究是因為裴如玉也有些疲累,念力有所衰弱,但至少是他目前能夠斬出的最強一劍。
李夢舟的狀態比裴如玉更加不堪。
他的身上早已傷痕累累。
防禦力處於最薄弱的狀態。
所以裴如玉那一劍隻是稍微受到些阻隔,便刺穿了李夢舟的身體。
雪亮的劍鋒自他的身後透出,帶出無數如雨滴般飛揚的鮮血。
黑蠶甲終是沒有抵禦住這一劍。
在被裴如玉多次斬擊的破損狀態下,黑蠶甲不再無堅不摧。
黑蠶甲終歸是消耗物,不可能永遠是李夢舟
保命的根本。
除了裴如玉之外,黑蠶甲曾經抵禦過很多次攻擊,而李夢舟遇到的對手,大多要強過他,黑蠶甲堅持到如今才破損,已然是儘力了。
又或許是裴如玉的運氣,劍刺穿的地方,正是黑蠶甲磨損最多的位置。
若是換作彆的地方,黑蠶甲很大可能依舊能夠抵禦住這一劍。
但世間從來不存在如果。
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當啷!
烏青劍從手中墜落,在地麵顫動不止。
李夢舟雙手緊緊抓著刺穿腹部的劍身,生命力流逝的感覺,並不好受。
裴如玉平靜的望著少年,心下卻是暗自鬆了口氣,原來這少年並不是殺不死的。
他像是察覺到什麼,伸手扯開了李夢舟的衣袍,看見穿在裡麵的那件黑蠶甲,他並不識得這種東西,卻也能夠理解這件看起來單薄的貼身甲胄起著什麼樣的效果。
“原來你的依靠也隻是這件護身甲罷了。”
裴如玉感慨道“怪不得你多次接觸到我的劍,卻還能進行反擊,倒還真的給了我不小的震撼,甚至因此萌生退意。我不清楚這護身甲是何種材料製成的,如此這般堅固,但終究還是被我破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作勢緩緩抽劍。
劍身滑動,割破掌心的刺痛,讓得意識有些模糊的李夢舟,下意識的鬆開了手,腹部傷口處隨之傳來的劇痛,也讓他猛地精神了一下。
長劍終究是脫離了他的身體。
鮮血便更加如注般的流淌。
他的身子禁不住顫抖了一下,搖搖晃晃,每次將要摔倒時,卻又很頑固的站直。
裴如玉默默的看著他。
哪怕這裡經曆了一場血戰,卻似乎並未被應水鎮裡的人察覺。
今日的應水鎮比往常更加祥和安寂。
或許也是夜深了。
應水鎮裡本來也不可能再有什麼行人。
而所謂在夜裡最常出沒的打更人,也萬萬不可能出現在這條街上。
因為他們畏懼住在這條街上的人。
畏懼那個叫做裴如玉的上仙。
“意誌堅定,目的明確,生命力旺盛,這便是少年啊。但在我曾經見過的少年人中,你可當得上翹楚。”
在少年的生命進入倒計時的那一刻,裴如玉便覺得很輕鬆,他輕甩了甩長劍上屬於李夢舟的血,淡淡的說道“受到如此嚴重的創傷,卻還能堅持站立不倒,若能活下去,當為人傑。”
“隻是可惜,在你出現在應水鎮上時,便注定會死。不,是在你出現在我的麵前時,便隻剩下死路一條。”
裴如玉的右手依舊穩穩的握著手中的劍柄,他沉默了片刻,說道“既然是少年人傑,那我便也發發善心,不讓你這般痛苦的死去,畢竟我不是一個殘忍的人,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漸漸死去,是很煎熬的事情,將要死的人會很煎熬,看著的人也會煎熬。所以,我便再送你一程。”
在夜風的呼嘯下。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
氣海內的靈氣在湧動,瞬間便遊遍了他的全身,彙聚在手中的長劍上,無形的劍氣自劍鋒上散發著流光溢彩。
手腕輕輕用力,長劍便筆直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