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皇帝陛下低頭看向桌案上的那封信件,食指敲擊了一下桌麵,抬眸說道“柳飛羽從北燕帶回了消息。”
江聽雨目光微凝。
得到皇帝陛下的眼神示意後,他快步上前,拿起了那封信件,仔細的閱讀了起來。
雖然外境的信件來往,都逃脫不了天樞院的眼睛,但這封信件,的確沒有第一時間傳到江聽雨這裡,而是直接遞送進了皇宮,這無疑說明著這封信件裡的內容很重要,必須要在第一時間讓皇帝陛下親眼看到。
信件裡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寥寥幾句話。
大致意思便是柳飛羽潛伏在北燕都城附近,通過在外的天樞院暗探的輔佐,滲透入北燕都城方圓的各座修行山門裡麵,探知到了一些不被外人所知的秘聞。
白袍劍客韓一曾經出現在北燕境內,這份消息被證實。
且韓一在一夜之間覆滅了北燕的一座修行山門,在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北燕都城沒有察覺到半點異樣,等到大批軍士和召集而來的修行強者趕過去的時候,那座山門已然成為了一片廢墟。
根據柳飛羽的暗中調查,那座修行山門即將要脫離四境的範疇,問鼎五境宗門,隻因為那座山門的宗主將要破境跨過五境門檻,至於那位宗主有沒有成功破境,不得而知,因為在那一夜,整座山門就被白袍劍客一人一劍所滅。
這件滅門的慘案造成了北燕朝堂上很大的轟動。
但被北燕皇帝很果決的將消息第一時間封鎖,所以知曉那件事情真相的人並沒有多少。
然而在柳飛羽所調查到的情況來看,在那座山門覆滅後不久,其他的修行山門派遣出了四境修為的弟子乃至執事教習親自領隊,配合北燕精銳甲士秘密橫掃了很多座城池,其目的不言而喻,便是要追蹤凶手。
傳聞,在那個時候,臨近雪山的平原,出現了大量的修行者和軍隊,且在深夜,天空呈現出了極為絢麗的光幕,這份景象,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被當地很多普通百姓讚為奇觀,甚至叩頭膜拜,祈求平安。
但柳飛羽猜測,那副光景乃是無數四境大修士戰鬥所形成的天地靈氣的異變,且在那臨近雪山的平原上,必定有著白袍劍客韓一的身影。
北燕傾儘很強的力量對白袍劍客進行圍剿,雖然那一戰並未牽扯進來五境強者,但數以百計的四境大修士,又有著精銳甲士的配合,縱然是初入五境門檻的強者也要暫避鋒芒。
韓一究竟有沒有被北燕修行者襲殺或是抓捕,不得而知,柳飛羽的調查在此中斷,後續的事情完全找不出半點頭緒。
但至少能夠確定的是,韓一的確曾出現在北燕境內,且還做了不少大事,短時間裡弄得北燕境內許多修行山門人心惶惶。
皇帝陛下注視著認真閱讀信件的江聽雨,緩聲說道“且不論那座山門裡有沒有跨過五境門檻的大物,但就算處在破境的契機裡,也遠不是尋常四境巔峰的修士能夠殺死的,就算是當年的韓一也做不到,更彆論那座山門裡還有很多弟子和四境的執事教習。”
江聽雨默默合上手中的信件,說道“除非韓一的修為比曾經的他變得更強了,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在北燕召集的那般龐大的力量下,依舊
在雪山平原鏖戰了三天三夜。”
皇帝陛下微微動容道“韓一當真是世間最為妖孽的人物。”
江聽雨沉默了一下,說道“柳飛羽還需要繼續在北燕調查,以他五境的修為,隻要不碰見北燕那些遁世的老怪物,很少有人能奈何得了他,更何況在邊境還有我們另一位神將坐鎮。不論韓一是死是活,但總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終究是我薑國的子民,沒道理死在他國境內,屍骨未寒。”
皇帝陛下沉聲說道“既然確定韓一曾經活著,那麼朕便不可能坐認他身陷險境,就算隻是得到一具屍體,也要將其帶回來。”
在蟠龍宴結束後,很多相距都城較遠的山門弟子都要準備返程了。
有些人打算住一夜後,明早再出發。
也有些人打算今夜便離開都城。
江子畫他們和陸九歌等蒹葭苑弟子一同朝著南城外的離宮劍院行去。
在半道上陳子都微微抱拳,笑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待我回去好好修行一番,再來都城向諸位討教。”
江子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後會有期。”
辭彆了陳子都等天湖道府的弟子,他們便繼續沿著山道往前走。
落在最後麵的李夢舟皺眉看向神情有些冷漠的何崢嶸,說道“你似乎還有些事情打算去做。”
何崢嶸瞥了他一眼,說道“你又想要管閒事了麼?”
李夢舟有些不悅的說道“我何時管過閒事?在太清樓的時候可不是我在故意找事,是倪真淳自己撞上來的。”
何崢嶸冷笑道“那位陶葉姑娘對你的心意傻子都看得出來,若要與我同行,勢必還要再見到她,你確定還要跟過去?”
李夢舟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鬱悶的說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但蒼南山畢竟也是一個大宗門,若不想被麻煩纏身,你所做的事情便不能被第三人看見。”
何崢嶸蹙起眉頭,沉默不語。
李夢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雖然你從來沒有那麼喚過我,但按照山門規矩,我們一同入院,我年紀比你大,便是你的師兄,離宮劍院的宗旨便是同門皆是親兄弟,既然這件事情被我知道了,便沒有不管不問的道理。”
他想著曾經四師兄無條件信任自己,幫他阻攔簡舒玄,那是作為師兄對師弟的照顧,也是庇護,那麼現在他作為師兄,也理應要照顧年紀小的何崢嶸。
想到這裡,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很強烈的榮譽感。
當初在樹寧鎮的時候,他便肯為了崔債去殺入了觀想的修行者,那麼換個地方,換個人,作為朝夕相處的同門師弟,他沒道理不去那麼做。
何崢嶸神色很怪異的望著李夢舟,想著所謂同門便是親兄弟的話,這在他看來本該是十分可笑的事情,但不知為何,他居然覺得有些感動。
他從小到大都不曾明白兄弟這兩個字究竟代表著什麼東西。
那些和他有著至親血緣關係的兄弟,對他拳腳相向,極儘侮辱,除了母親之外,世間何曾有過真正關懷他的人?
就算曾經有過他以為對自己很好的人,但最終也隻是為了戲耍他罷了。
那種感受遠比被親兄弟羞辱打罵還要讓他難以承受。
他付出了絕對的真心,換來的卻是鄙夷的眼神。
他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
目光緊緊地盯著李夢舟,何崢嶸輕歎一口氣,說道“有時候覺得你挺煩人的。”
李夢舟輕笑著說道“那隻是你的錯覺。”
他眺望著西北樹寧鎮的方向,想著曾經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的確隱隱有著一些改變,是因為這裡是都城,也因為在這裡他感受到了一些曾經沒有感受過的東西。
隻要他的心沒變就好。
兩個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前往離宮山門的小道上。
隱入官道旁的竹林裡,全力奔跑,追趕著不久前才剛剛離開的那些山門弟子。
而幾乎同一時間,回到玄政司的徐鶴賢見到了那滿身是血的王仲的屍體。
朱在天麵色有些蒼白的站在一旁,低垂著腦袋。
徐鶴賢的神情毫無變化,漠然的望著朱在天,說道“是誰讓你擅自行動的?”
那道聲音雖然很輕,但仿若重錘敲擊在朱在天的心間,讓得他身子情不自禁的發抖,顫著聲音說道“屬下知錯,我以為能夠利用李夢舟不在都城的空隙,將他誅殺在城外”
徐鶴賢收回目光,沉聲打斷了朱在天的話,冰冷地說道“去領罰吧。”
朱在天的身子依然在發抖,甚至比之前抖得更凶,但他卻很是驚喜地跪地說道“多謝司首大人不殺之恩!”
雖然那懲罰極其恐怖,但隻要能不死,就已經是萬幸,喜悅甚至多過了恐懼。
隨著朱在天退走,不消片刻,昏暗的玄政司裡,便響徹起了淒厲的慘叫聲,驅散了夜空裡的迷霧,露出了後麵的那一抹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