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歌麵色沉寂一瞬,咬牙切齒的說道“就是他!我親眼目睹他殺死了朱侍郎,而且還不小心被他們察覺,幸而我反應夠快,沒有被他們抓到,剛剛是有人將這把樸刀帶過來的,沐大人,我真的是被陷害的,還請您明察秋毫啊!”
陸長歌真的很慌。
他終究是不落山門的真傳弟子,哪怕事情不是他做的,可一旦被玄政司的人帶走,對於不落山門而言,無疑都是很丟人的事情,最主要的是,他將會顏麵無存,若是被更多人知道這件事情,他的麵子才是真的丟光了。
沐南繼續微笑著說道“陸長歌啊,你自己都說他們沒有抓到你,既然不曾抓到,那麼李夢舟又如何知曉你,又怎能專門要陷害你呢?反倒是你在五層樓裡被李夢舟打敗,有可能會懷恨在心,在此時刻,構陷李夢舟,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嘛。”
他完全沒有去在意陸長歌口裡的‘他’和‘他們’的區彆,隻是拍了拍陸長歌的肩膀,說道“你雖然是不落山的真傳弟子,但朱侍郎畢竟是朝堂官員,哪怕他沒有資格讓你去抵命,但你恐怕也要很長時間都得待在牢獄裡了。”
陸長歌瞪大眼睛,注視著沐南,隨即麵露陰狠的說道“沐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覺得你是在故意包庇李夢舟,莫非是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不成?我可是不落山的真傳弟子,而他李夢舟也隻是離宮的內院,論身份和地位,我遠勝於他!”
沐南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平淡地望著陸長歌,說道“我隻是在按照證據說話,至於你的那些懷疑,我們玄政司自當也會去找李夢舟求證,但這都不能改變你要跟我去玄政司牢獄裡喝茶的結果。”
“你不能這麼做!我是被冤枉的!殺死朱侍郎的是李夢舟!你們應該去抓他!”
沐南沒有理會大吵大鬨的陸長歌,隻是再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縷氣息灌入陸長歌的氣海,讓他整個身子變得僵硬,微微張著的嘴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目露驚恐的看著沐南。
而沐南朝著他微微一笑,隨即拿起桌麵上的那張兔臉麵具,轉過身去,接過甲士遞來的傘,麵色冰冷的說道“帶走。”
窗外雨聲淅瀝,屋內燭火搖曳,映照著那兩道身影在牆壁上張牙舞爪。
李夢舟埋頭扒拉著麵條,呲溜呲溜喝麵湯的聲音不絕於耳。
坐在對麵的古詩嫣微微皺了下眉,說道“陸長歌的確就是在朝泗巷外窺視之人,他的身份雖然遠遠不及離宮的幾位先生,但至少在都城裡,要比你的身份地位更高,就算坐實了他殺害玄政司侍郎的罪名,但也不能保證就能除掉他,若是不落山有意搭救,玄政司也不得不放人。”
她此刻也沒有繼續吃麵的念頭,認真說道“你想要加重陸長歌的罪名,究竟是要怎麼做?難道是讓我去殺死幾個人,然後全部歸結到陸長歌的頭上?”
李夢舟將得最後一口麵湯喝儘,擦了擦嘴,說道“陸長歌已經被玄政司抓走了,你現在去殺人,那不是純粹找事麼,陸長歌可沒有能力逃出玄政司的牢獄,然後又跑去殺人。這非是加重他的罪責,而是幫他洗清罪名。”
古詩嫣皺眉說道“那你打算怎麼做?就這麼放任陸長歌待在牢獄裡?”
李夢舟搖搖頭,說道“徐鶴賢沒那麼好騙的,而且陸長歌為保自己,也會把罪名按在我的頭上,雖然那本來就是事實,若是不聞不問
,其實陸長歌進不進牢獄都是沒區彆的,但他肯定是要死的。”
“我剛開始也想著要把嶽世庭甚至澹台璟的死都歸結到陸長歌的身上,但施行起來的可能性不大,可謂漏洞百出,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麻煩。”
“我想著與其往陸長歌身上加罪名,倒不如直接弄死他,來個死無對證。”
古詩嫣詫異道“你要去玄政司大牢裡殺死陸長歌?”
把朱在天的死嫁禍給陸長歌是必然要做的事情,這是為了讓李夢舟自己洗脫嫌疑,若是直接殺死陸長歌,那麼朱在天的死依舊沒有辦法解決,可陸長歌入了玄政司的牢獄,再想要殺死他,的確會很不容易。
李夢舟摸索著下巴,說道“我當麵給徐鶴賢透露陸長歌殺死朱在天的證據,就算徐鶴賢很快就把陸長歌逮捕,但我覺得他並非真的相信了我,可他依然還是這麼做了。我不知道徐鶴賢心裡在想什麼,但相比陸長歌,他肯定更加懷疑我。”
古詩嫣神情嚴肅的說道“你既然知道這一點,為何還要親自露麵去見徐鶴賢?”
李夢舟說道“我隻是在賭罷了,賭徐鶴賢就算懷疑是我殺死了朱在天,他依然會把陸長歌抓起來。”
古詩嫣有些困惑的說道“難道徐鶴賢是個白癡?”
李夢舟微笑道“你不是一直認為他是白癡嘛,但我不覺得他是白癡,我隻是覺得徐鶴賢需要有這樣一個凶手出現,他肯定希望會是我,但他也明白時機不對,就算很清楚陸長歌是我送給他的棋子,他也會欣然接受。”
古詩嫣一頭的霧水,頗有些惱怒的說道“你能不能把話講明白!”
李夢舟無語的撓撓頭,說道“嘛,其實事情很簡單,正如你所言,張崇、澹台璟以至於嶽世庭的接連被殺害,基本上都是玄政司在偵查,徐鶴賢便曾經以澹台璟為借口來抓捕我,雖然沒能成功,但不論是要針對江院首,還是抱有其他什麼目的,這些朝堂官員被殺害的案子都是徐鶴賢想要儘快擺脫開的麻煩。”
“在都城多位官員接連被殺害的情況下,玄政司卻沒有做出半點成效,隻是在皇帝陛下那裡,徐鶴賢便沒辦法交待。”
“在嶽世庭這件事情沒發生的時候,徐鶴賢尚且能夠繼續拖延時間,但他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他必須要把嶽世庭的案子給了結,若能順便把張崇和澹台璟的案子也一並偵破,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這雖然隻是我的想當然,徐鶴賢也有可能為了快速破案,借機把矛頭指向我,但在他曾經失敗過的前提下,在沒有找出完全可以指明是我的證據前,他也不能貿然行動,否則天樞院不會坐視不理。”
“而相反的,陸長歌出現在百戶巷的證據確鑿,絕非隻是我一言之詞,何況我讓你將樸刀和那張兔臉麵具都送到了陸長歌那裡,相信也都被玄政司的人繳獲,相比於把矛頭指向我,現成的陸長歌顯然更適合。”
古詩嫣對徐鶴賢本身就沒有什麼好感,而有些朝堂官員,在遲遲不能破案,上麵又盯得緊,有些極端的手段也是很有可能的,徐鶴賢當然也有理由會這麼做。
但這裡終究是都城,是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徐鶴賢隨便抓一個凶手,一旦出現什麼問題,怕是官位不保。
李夢舟最後說道“正因這一切都隻是我的想法,徐鶴賢在想什麼,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所以才是一場賭局,但我覺得嶽世庭身份不同,朝堂方麵肯定需要儘快得到一個答案,這是琅琊京兆府的事情,也是徐鶴賢的事情。”
“雖然徐鶴賢把矛頭指向我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甚至是占據著不小的分量,但我賭他會將錯就錯,明知被我利用,依然還是要抓捕陸長歌。”
古詩嫣沉默了一下,說道“但如果你讓陸長歌死在玄政司的牢獄裡,豈非是給了徐鶴賢把矛頭指向你的機會?”
李夢舟點點頭,說道“這是另外一場賭局了。”
他其實也沒有很多的信心。
陸長歌是必然要被玄政司關進牢獄裡的,但如果想要在玄政司的大牢裡殺死陸長歌,無疑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他隻是有些好奇,在不落山方麵知曉陸長歌被玄政司的人抓捕後,會不會采取什麼行動。
他隱隱有些期待。
不落山門。
夜雨在侵襲著山野。
棲居在不落山門外的野獸們部分蜷縮在各自的洞府裡,而也有部分野獸肆意奔襲,享受著寒風夜雨的襲身。
在天氣燥熱的情況下,突降一場涼雨,不單單是對人,於動物們而言,也是極美的一件事情。
但這場雨下得稍微有些大,也算不得是一件好事。
都城裡也有不落山門的弟子,時刻在關注著各路消息,陸長歌被玄政司沐南抓走的事情,在第一時間便傳回了山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