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的孟青是因為生活裡的羈絆,錯過了考書院的時間,而杜長庚顯然也有他自己的緣故,這並不意味著杜長庚和孟青沒有資格入書院,而是在於他們根本沒有去考。
拋卻修行資質的問題,杜長庚應該不會比上廬大才子關慕雲差,孟青則稍微次一點,但在同齡的讀書人裡麵也是走在前列的。
酒肆夥計沒有一直看著杜長庚寫字,反正等到杜長庚寫完離開,他隨時可以把字帖撕下來,他轉身繼續忙碌,而李夢舟卻朝著杜長庚走了過去。
“字不錯。”
杜長庚寫字的筆微微頓了一下,沒有抬頭,繼續寫下一個字。
李夢舟坐在酒肆門檻上,注視著杜長庚很認真地寫字,輕聲說道“聽聞你寫字是因為一個承諾,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承諾,要讓你把字帖寫滿整座沐陽城?”
杜長庚微微皺著眉頭,但依然沒有搭話。
李夢舟微笑著說道“你聽說過都城的梨花書院麼?”
杜長庚這次沒有沉默,但他依舊未抬頭,隻是聲音冷淡的說道“梨花書院是讀書人最終的歸屬,你這個問題很無聊。”
李夢舟說道“但你應該沒有聽說過離宮劍院的三先生吧?”
杜長庚終於抬頭看了李夢舟一眼,但也僅僅是一眼,他低下頭繼續寫字。
三師姐的名聲在某些地方很響亮,又在某些地方默默無聞,但具體在哪些地方很響亮,哪些地方默默無聞,其實是一個謎。
或者三師姐本身就是一個謎。
杜長庚顯然沒有聽說過離宮劍院的三先生。
所以他選擇沉默。
李夢舟說道“離宮劍院的三先生愛字如癡,雖然年紀
輕輕,但也已經讓許多文壇大家望而卻步,甚至就連梨花書院也豁下臉皮想要搶奪三先生歸入書院,但被三先生拒絕。”
三師姐有沒有拒絕,李夢舟不知道,但是老師薛忘憂是把梨花書院那些大教習全給揍了一頓。
結果是一樣的,也不必深究。
杜長庚筆下的字出現了問題,他緊緊皺著眉頭,最終放棄繼續寫,抬起頭來,凝視著李夢舟的眼眸,說道“沒有讀書人會拒絕梨花書院。”
李夢舟笑著說道“但離宮劍院的三先生並不是讀書人,她隻是愛字如癡。”
杜長庚沉默不語。
“沒有人會拒絕梨花書院。”
他重複了這一句話。
但讀書人卻從這句話裡消失了。
李夢舟保持著微笑說道“這話倒也不錯,哪怕不是讀書人,但想要進入書院的也大有人在,他們是沒資格進入梨花書院,而非拒絕,意義當然是不同的。”
杜長庚麵色不愉,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李夢舟說道“我猜你寫字已經很長時間了,否則沐陽城裡的百姓不會這般對你,甚至漸漸開始有些麻木,但是你寫滿整座沐陽城的目標,至今,怕是連一隅都未完成。”
杜長庚的麵色變得有些難看,說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李夢舟笑著說道“梨花書院開考是在去年冬季,距離現在並沒有過去多久,而你在沐陽城寫字,是否意味著,你拒絕進入梨花書院?哪怕隻是一時的拒絕,但也是拒絕,至少你沒有想著要去考書院,隻是想著把字寫滿沐陽城。”
杜長庚怔怔地看著李夢舟,麵龐漸漸地因羞惱而變得紅潤,“你在強詞奪理!”
李夢舟說道“你是特殊的,因為沒有人會拒絕進入梨花書院,但你卻拒絕了。”
哪怕是當初剛到都城的李夢舟,也是因為六藝不全,才沒有考慮進入梨花書院,雖然他本來的目標就是要進入離宮劍院,但如果能進梨花書院的話,李夢舟還會不會進入離宮劍院也是未知數。
隻是因為他手裡握著的劍是屬於劍修的本命劍,但是那把本命劍的主人,卻不是劍修。
不是劍修的修行者,卻蘊養出了本命劍,擁有著那般強大的劍意,世間之大,也是僅有的。
哪怕是梨花書院的北藏鋒也隻是修習了劍道,但他的劍不同於劍修的劍。
李夢舟也想做特殊的劍修,離宮劍院隻是他的首選,不意味著他會拒絕梨花書院,隻是因為他沒有本事進入書院罷了。
而今時不同往日,若現在梨花書院肯要他,李夢舟還真可能會拒絕,不,應該說是肯定會拒絕。
但至少曾經的李夢舟沒有想過要拒絕梨花書院。
而對杜長庚說這些話,李夢舟也沒有其他什麼意思,隻是他看到了杜長庚有些顫抖的手,而且已經有些紅腫,如果繼續寫下去,他的手可能真的會出問題。
關鍵在於,沐陽城裡的百姓對待杜長庚的態度,已經足夠證明杜長庚不可能寫滿沐陽城,就算隨著歲月的流逝,杜長庚成功做到了,那他也早已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