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從青陽到鳳城的車都是早上的,車程差不多個小時,到了鳳城的時候,也都下午了,菜市場的人流量可謂是比肩繼踵。
日子,陳雙記得很清楚,因為要看著日子給各家送菜,所以,這下午菜市場人多,陳雙也知道,因為今兒禮拜六。
城裡的作息時間和鄉下差彆很大,至少有很多什麼紡織廠啦,還有鋼鑄廠,大多數都是有休息日子的。
陳雙在菜市場裡閒逛,時不時問問菜價,陳雙這一問,有些啞然,雖然前世在城裡生活過,可是,這些在鄉下賣的蔬菜都整個兒翻了兩倍的價錢不止。
陳雙以前在這裡生活過,雖然時間倒退了那麼多年,可是,這菜價也太特麼離譜了吧。
陳雙記得曾經在這買過菜,不過比鄉下最多翻一倍的價錢。
這還不算,菜價這麼貴,怎麼人流量還這麼大?
陳雙在菜市場裡轉了一圈,隨手挑菜問價錢,一問這豆角都要三塊錢一斤,花菜四塊,就更彆提那些稀有的蔬菜品種了,陳雙簡直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那個十幾年後的鳳城?
"咋那麼貴啊?比肉還貴啊?"
菜販子有些不耐煩"不買彆瞎摸!"
陳雙看了一眼這菜販子,年紀也就二十多歲,身後背著個竹簍,裡頭趴著個熟睡的小孩子,應該還不滿一歲。
陳雙乾脆找了一位老太太問"奶奶,這裡的菜怎麼這麼貴?比肉還貴?"
豁牙老奶奶裂開嘴笑了笑說"外地的吧,這兒菜就是比肉貴,誰叫這邊兒就這一個菜市場呢?不買也沒辦法,俺孫媳婦兒有身子必須得買!"
說著老奶奶也是一臉愁容的歎氣,陳雙越發覺得這太離譜了,要是十多年後,豆角記憶中在三四線城市也不過四五塊錢一斤,有時候圖著省錢,外頭路邊擺攤的老奶奶那裡會更便宜一些。
而這農貿市場周邊一位農家賣菜的老太太都沒有,好像有一句無聲地宣言在每個人的耳朵裡響著這裡,就這一個農貿市場,有本事彆吃菜。
若是按常人來說,這裡賣的菜價貴對於陳雙是好事才對,可陳雙不這麼想,高價有高價的理由,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貓膩。
陳雙想著,往這農貿市場的深處走了走,發現後頭有兩排攤架子全是賣肉的,而且生意明顯比蔬菜區要好很多。
一問肉價,三塊左右,好的裡脊肉和排骨也才五六塊,為什麼蔬菜區域的蔬菜會比肉的價格懸殊那麼大?
陳雙一問才知道,鳳城當地就有大型屠宰場,活豬大都是低價從鄉鎮或者個體戶養殖場裡買來再屠殺的,所以才會出現眼前的場景。
可是,當地卻沒有大型的蔬菜供應商,運費也高,所以,攤位費一個月就得兩百塊錢,菜價自然相比要貴。
"照這麼說,這鳳城還真是有意思,窮人家窮的隻能吃肉了,也吃不起菜了!"
陳雙莞爾自言自語,豬肉攤子上的生意實在是太好了,陳雙也就站了站,就被其他買肉的人給擠到身後去了。
陳雙蹙眉,沒想到會這麼複雜,她現在也不知道從什麼途徑能打聽到這農貿市場的管理人。
想了想,陳雙去了打聽了一下,當然,還是問賣豬肉的,不然那些賣菜的一聽就知道陳雙想要賣菜,這不是明擺著搶生意嗎?
問了之後,得到了一個農貿市場管理者的電話號碼,陳雙離開農貿市場後找了個電話亭打了個電話。
那邊接電話的明顯不是肉鋪子老板說的什麼徐先生,而是個女的。
剛接了電話的那一刻,陳雙還聽到一陣細膩的聲音,隨後陳雙才說找徐先生。
女人軟糯的聲音說道"他不在!"
啪,電話被掛斷了,陳雙有些鬱悶,也罷,本來城裡的婊子也多,再打!
這一次,還是那個女的接的,聲音軟綿綿之中帶著不耐煩"都說了不在,下午再打!"
"慢著,你是賀太太吧!"陳雙語速很急,如果她沒記錯,這個時候差不多是水榭湖小區開放商賀老板在纏官司的時候。
電話那頭的聲音終於正經了起來,甚至帶著一絲警惕
"你是誰?我和賀明已經離婚了,你要是想找賀明就去找他,不要找我!"
這事兒陳雙還真不知道,看來,賀明背負了巨額工程款跑了,老婆跟他離婚了,那,跟她纏綿的人是誰?
會不會有可能賀明不想連累老婆,假離婚呢?
陳雙有些拿不準試探的趕緊問道
"我是以前給水榭湖工程送石頭的,賀明欠了我五百塊錢!你們雖然離婚了,好歹五百塊錢得給我吧!"
那頭賀太太傳來一絲不耐煩,可是一聽說就欠了五百塊,她冷哼了一聲說道
"不就五百塊錢嗎?給我銀行賬號,我轉給你!"
"你等等!"陳雙說著,但是她哪裡來的銀行卡?
"誰啊?"電話那頭多了個男人的聲音,差不多三十多歲,也有些不耐煩,隨後叮鈴一聲拉皮帶扣的聲音倒是聽得很清楚。
"還能是誰,要賬的!"
"叫他去找賀明啊,找你乾什麼?你們不是離婚了嗎?"
"就五百塊,算了給她吧,省的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的打!"
"不好意思,我沒帶銀行卡,找遍了都沒找到,應該落家裡了!"
陳雙這時候才打岔。
"你……你拿老娘開涮呐!"說著女人氣的直哼哼"我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你浪費!"
"但是五百塊錢可以租一個攤位吧,賣菜的,大不了我吃點虧,我就賣兩個月,一個月不是兩百嗎?剩下那一百就留給你喝茶吧,我不要了!"
陳雙這話說得電話那頭的賀太太是一陣惡寒,一百塊錢留給她喝茶?一壺碧螺春都特麼不是上等的。
"你用三個月吧,去管理部辦手續!"
女人氣的直蹙眉,掛上電話,一百塊錢,她也算是這麼到了。
陳雙掛了電話返回菜市場,詢問了管理部,四處打聽,還是那個姓徐的,陳雙隻能又打了電話,結果把賀太太和徐經理的一場好事兒給敗壞的支離破碎。
徐經理是黑著一張臉通知管理部把陳雙的名字先報備一下,確定她不會再打電話了,這才回到辦公室。
賀太太穿著一身蘇錦麵料的旗袍,領口的盤扣鬆了那麼兩粒露出潔白如雪的脖頸和靈巧的鎖骨,雙邊開叉到腿跟,肩膀上繞著一條薄如蟾衣繡著荷花的絲巾,齊耳的短發燙的卷翹。
雖已經快四十歲,可那腰身和麵頰讓人直觀上看去,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樣。
她雙手撐住桌麵,修長的美腿交織著,唇角掛著一絲魅惑的弧度,眼睛微彎成玄月,對著那坐在辦公室老板椅上有些鬨心的徐經理說
"阿昌啊,彆被那丫頭掃了興嘛!"
聲音嬌柔。
"我們都認識快二十年了,他賀明才和認識十來年,現在他負債跑了,你們也離婚了,為什麼還要幫他還債?"
徐經理把老板椅轉了過去,背對著賀太太劉雪梅。
"五百塊錢而已……"
"這不是錢的問題!"徐經理突然轉過身來,疾言厲色的打斷了劉雪梅的話。
"怎麼?你該不會懷疑,我和大明是假離婚為了躲債吧!"
劉雪梅扣上了脖頸處的兩粒口子,臉上嫵媚的表情收斂,聲音變得乾脆冷靜。
徐經理不說話,代表默認。
"難道你不知道,現在朱文路在想方設法的找律師起訴他?我要是跟他假離婚,我這事兒會不告訴他?"
徐經理一聽臉色頓時緩和過來"照這麼說,賀明這次是真栽了?"
"他嘴上說是跟我假離婚,但是那是他,我是我,他到時候一旦接受法院的裁決,他拿什麼養我?"劉雪梅抱著膀子在辦公室裡來回走了兩步
"五百塊錢而已……我聽那姑娘說話的口氣,竟然在電話裡就聽出來我是賀太太,絕對很難纏,我還能聽出來,她就是個鄉巴佬,把五百塊錢看的比啥都重要,我用得著因為五百塊錢的小錢去節外生枝?"
徐經理一聽,頓時眉梢舒展開來,他讚許道"雪梅你說得對!"
"我跟了賀明十多年,在商場上也不是白混的,要是不留一手活路給自己,怎麼對得起老祖宗的那句話!"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徐經理頓時會意的接話。
"死樣兒!"劉雪梅莞爾一笑,罵道"最討厭你們臭男人這副德行了,老覺得女人的腦子就不好使!"
"我錯了還不行嗎?"徐經理趕緊笑著道歉。
"反正,今兒也沒啥心情!"劉雪梅拿著手提包轉身就要走,突然頓住腳步回頭說道
"那姑娘的攤位你給她安排好就是了,要是有啥事兒,你也能盯著點兒!"
……
陳雙沒想到當時就辦下來了手續,連押金都沒要,負責農貿市場秩序和攤位規範的管理員直接把陳雙帶到了空位置上。
賣菜的這邊區域,還有十幾個空閒的攤位,畢竟,生意不太好做。
陳雙剛看到自己的攤位時,其他賣菜的幾位菜販子都有些敵意的眼神看向這裡。
陳雙看見攤位後麵還有插座,應該是電費另外算的,她才不會在乎那些刺在她背上的敵意眼神呢。
她的目的可不是擺攤兒,至少以後不是。
陳雙說了一聲謝謝,送走了管理,一位負責打掃衛生的老阿姨見狀走了過來,為了她日後的工作輕鬆,她得先告訴陳雙一聲
"丫頭啊,往後你要是在這兒買菜,你可得管理好你自己區域的衛生情況,垃圾袋什麼的,我那兒有……!"
掃垃圾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大娘,人笑的很誠懇,也很謙卑。
陳雙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拿著掃帚的手,另一隻手裡拎著個塑料袋,裡麵全都是爛菜葉兒。
老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回家喂雞的!"
陳雙應了一聲,老大娘就走了,陳雙看了看時間,她今晚上還能趕上回去的車。
陳雙這次也算是有收回,沒有白跑一樣,索性鋪張浪費一會,攔了一輛出租車飆到了汽車站。
回到家裡的時候差不多是半夜一兩點種了,索性老宅子也沒有人住,陳雙從老地方想把鑰匙掏出來開門,才發現門沒鎖,透過門縫看見堂屋裡有燈光。
"a……o……e……"
生疏朗誦拚音字母的聲音從宋德凱的房間裡傳來,陳雙聽出來是陳思的聲音,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a……不是哦……!"繼宗的聲音傳來。
陳雙小心翼翼的湊到門口,門微微被陳雙推開了一條小縫隙,看見繼宗正趴在宋德凱的書桌上寫寫畫畫。
小思思也趴在一旁時不時打個哈欠,卻特彆認真的看著。
"繼宗!"陳雙小聲叫了一下,沒想到兩人都沒發現陳雙回家,反而給嚇的一個機靈。
"雙姐,你……你嚇死我了!"
繼宗說完,陳雙笑著推門進去,發現小思思已經被嚇得往繼宗懷裡藏。
隔壁房間(原來陳秀蘭夫妻倆的房間)的門也開了,五姨披著衣裳走了出來。
陳秀芬的眼睛略顯浮腫,白眼仁帶著一絲血絲,卻笑著說"回來啦?吃罷了沒?五姨給你熱飯!"
"吃過了五姨!繼宗在教思思拚音呢?"陳雙喜出望外的說著,陳秀芳把陳雙拽進了房間。
"繼宗,你們繼續啊!"陳雙說著跟了五姨進了房間,她的動作特彆小心,生怕吵著誰似的。
"五姨,你咋了?思思咋還突然跟繼宗學拚音去了?"陳雙笑著,畢竟這一趟一來是沒白跑,二來,這思思看來也是個上勁的娃兒。
"可不是嗎?繼宗白天還得乾活,晚上回來思思就纏著他要學!"
說到這裡,陳秀芬垂眸不著痕跡的撩起衣角揉了揉眼睛,抬起頭時,她笑著說
"繼宗,真是個好孩子,俺想著,有啥活能乾,俺想送思思去鳳凰山上學去!"
原來,前天陳雙離開的時候,思思跟村上幾個熊孩子玩老師學生的遊戲,當老師的是二牛,十歲了,雖然上學晚,再加上這個年代沒有什麼幼兒園,直接讀學前班,現在也讀二年級了。
思思呢,扮演的是學生,還有好幾個孩子當學生,二牛用紅磚當粉筆在牆上寫字母,結果就思思一個不認識,被罵笨蛋。
其他小朋友就罵思思笨蛋,思思就哭了,後來又被罵孬種,小男子漢還哭,結果愈演愈烈跟人打起來了。
要不是剛好從地裡回來的繼宗看見,估摸著思思得被那幾個孩子打的不輕。
繼宗知道思思的身世,心裡也是喜歡得很,說了很多哄他的話,可還是不行,連陳秀芬哄了也不行,繼宗了解了情況後,一句話就給哄好了。
這話就是"你不會我教你!"
結果,思思從前天當晚,到昨天,和今天,每天都盼著繼宗乾活回來教他,最晚的時候,都熬到了淩晨四點多。
陳秀芬見這不妥,所以乾脆就來老宅子陪著算了,心裡也是對繼宗感激的很。
"可,也不能叫繼宗整天這麼熬著吧!"陳秀芬擔憂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