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凝和白夜乘坐了一輛馬車出去。
如今她能在楚侯府裡自由出入,今日還是第一次出門,門房就準備了馬車。
兩人鑽進馬車,她剛要坐下,白夜趕忙幫她扶正了後麵靠枕,拉了拉墊子上的褶子。
沈嘉凝坐上去便問:“白夜,喬喬她來找你,想乾嘛?難道他相公允許她來?”
白夜搖頭:“我與她並沒有半分瓜葛,況且你我在她家那一月,都給了銀子。我想不出來我還欠她什麼。”
沈嘉凝也不再多說,側著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假寐,男人便伸手攬住她,讓她靠得舒服一些。
昱城是先魏國南邊最繁華的城市,況且戰火沒有危及此城,城中便一直熱鬨非凡。
此時差不多到了吃早飯的時候,街上各種小攤美食琳琅滿目,街道的上方飄著讓人垂涎的誘人香氣。
然而這城市的繁華在進入柳橋街時戛然斷層。
“公主殿下,前方馬車過不去了。”
車夫在外麵喊了一聲,馬車也跟著停了下來。
沈嘉凝從白夜膝蓋上迷迷糊糊醒了過來,麵露茫然問:“怎麼了?”
白夜將她扶起來靠在軟枕上,道:“我下去看看,你等我。”
沈嘉凝點頭。
白夜下了馬車,看見街道正中央堆放著各種雜物,垃圾。
街道兩旁店鋪破敗,無一家營業,門上全纏著厚厚的蛛網,許多門窗黑乎乎的,好似有火燒過的痕跡。
左右觀察了許久,白夜才轉頭撩簾子對沈嘉凝道:“公主,咱們許是要走過去了。”
沈嘉凝扶住他伸來的手跳下了馬車,一臉好奇地四處張望,問:“這條街怎麼這個樣子啊?”
車夫是本地人,便在一旁解釋:“公主有所不知,這條街曾經起了三次大火,還常常傳出鬨鬼的傳聞,在此街道營業的商鋪,生意也不濟,漸漸沒人來此,此街道便漸漸荒廢了,成了乞丐流民居住之處。”
沈嘉凝捂嘴驚愕:“喬喬竟然跑來這裡?她……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她不知何由心中有些不安。
白夜捏了捏她手掌,輕聲道:“無事,我們看看便知。”
沈嘉凝點頭,三人前後往前而行。
秋風拂麵,帶來一股濃烈的黴味,伴隨著其他潮濕陰涼的氣息。
兩旁的破敗屋子中,因為長久無人進出,竟然長了一人多高的雜草,涼風吹來,不知從哪來的枯葉在空中胡亂飛舞。
時不時有一兩人或坐著或蹲著靠在屋簷下,衣著破敗,麵色枯黃,像餓死鬼投胎。
他們便是長久苟延殘喘在此的乞丐。
這時,旁邊一棵樹下,一蓬頭垢麵胡子拉碴的男人看見了他們,忽地站起身來,手中拖著個爛碗,瘸著腿姿勢奇怪地往三人撲過來。
未及反應,那乞丐已經抓住了沈嘉凝的裙擺。
肮臟的手掌霎時在她粉色裙擺上印了五個黑黢黢的手指印。
“姑娘,行行好,給點吃的!”
沈嘉凝嚇了一跳,本能地後撤一步,白夜慌忙伸出胳膊將她護在身後。
車夫笑道:“公主彆擔心,就是個要飯的。”
沈嘉凝緩了過來,抬眼掃了乞丐一眼,見他一條腿殘廢,肌肉萎縮,托在身後,仿若一條死蛇屍體。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心中駭然,伸手去找了一塊碎銀,放進了他碗中。
沈嘉凝問:“你的腿怎麼了?”
那乞丐見了銀子,雙眼放光,趕忙將之拿起來藏在了破爛的衣兜裡,千恩萬謝一番,解釋道:“以前和吳國狗日的打仗的時候,被他們的車馬壓壞的。”
沈嘉凝愕然,“打仗?”
乞丐點頭:“是啊,要是腿不廢掉,老子還能在戰場上多殺幾個吳國狗!”
沈嘉凝這才看出,這乞丐雖然臉上黑黢黢,胡子跟頭發一樣長,但年齡不大,二十五六左右。
她心中不是滋味,又問:“你們為國家賣命,受了傷,應該有撫恤金吧。”
乞丐聞言笑了一聲,低下頭去,眼露悲哀,“國家都沒了,誰來給撫恤金?”
沈嘉凝:“……”
是啊,魏國沒了,誰來給這些傷兵發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