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後半夜,沈嘉凝覺得自己實在哭不動了,可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躺在床上,雙眼怔怔地看著漆黑的蚊帳頂部。
她眼前又閃過白夜坐在屋中雕刻木雕的情景。
絲絲鮮血從他的指縫中一點一點地沁出來,滴灑在地上,地上暈開了一大片殷紅的梅花。
男人雙眉緊蹙,眼中滿是認真。
沈嘉凝伸手摸著肚子,心還在一陣一陣抽疼。
窗外的夜色透過窗欞灑進來,霧蒙蒙一片。
風吹進院子中的小池塘,有水滴摔到水麵碰撞發出的滴答聲。
她的心在這夜色捆縛中奮力掙紮,卻怎麼都掙不脫現實和自己給自己捆縛的枷鎖。
窗外忽然響起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沈嘉凝心一下緊了起來,悄悄轉頭看向窗戶。
夜色灑在窗紙上,投下一道人影,靜靜立在那裡,半晌不動。
她好像猜到了那人影是誰,但又不敢完全確認。
夜風發出輕微的嘶吼聲,在這靜夜中顯得異常可怖。
窗戶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她的心隨著那聲音狂跳起來。
吱呀聲還在繼續,窗戶縫漸漸變大,冷空氣趁機爭先恐後往屋子裡鑽。
沈嘉凝感受到裸露在空氣中的臉頰微冷,後背有些發麻。
咯吱,窗戶徹底開了,那人影手杵著窗轅,輕而易舉地一躍而入。
沈嘉凝飛快閉上眼睛,藏在被子裡的雙手不由自主抓住了床單。
咚咚咚,腳步聲分明不大,卻在沈嘉凝的耳朵邊炸響。
她閉上眼睛,嗅覺和感覺赫然變得十分清晰。
人影走到了她床邊,一股溫熱氣息悄悄爬上她的麵頰。
窸窸窣窣,她能感覺得那人蹲到了她床邊,衣料摩擦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音。
沒有酒味,但是那曾經最為熟悉的氣息鑽進了她的鼻孔中,她確定了,來人正是白夜。
若說上次上上次他是因為喝醉了才會來,那這次呢?
她隱約記得自己落荒而逃的時候,似乎撞到了他們院子中的門。
自己還把月瑩做好的衣服落在了那裡。
那麼他們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聽到他們交談聲。
所以,他是害怕自己會傷心,偷偷來看自己一眼嗎?
想到這,沈嘉凝的心莫名又猛跳起來。
如同皮鼓在耳邊敲擊她的耳膜,巨大的心跳聲在她的腦海中回蕩。
她有些緊張,害怕他聽到自己的心跳那般激動。
藏在被子中的手再次扣緊了床單。
不過,男人似乎沒有發現她在裝睡,傾身上來,散發著淺淺幽光的眸子認真地看著她的睡容。
他看見她的眼皮似乎是腫起來來。
他知道她一定哭了很久很久,眼角都還是濕潤的,睫毛也粘結成了一簇。
雖然夜裡視力好,可也沒有好到那般極致。
他看不清她眼皮在悄悄顫動,眉心在輕微跳躍。
似乎為了驗證他的猜想,他抬起手掌到女子的眼瞼上。
粗糲又冰涼的觸感讓沈嘉凝為之一震。
她再次想到他那血淋淋的食指不斷滲血的場景。
鼻尖一酸,眼淚不受控製地從她的眼角滑了出來。
不過她並沒有哭出聲來。
她仔仔細細感受著男人的手指頭在她的眼皮上劃過。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一道道裂開的口子,粗糙的繭子,如同砂礫在皮膚上摩擦而過,讓她嬌嫩的皮膚泛起一道輕微的刺拉拉的痛感。
良久,那指頭緩緩滑到了她的眼尾,似乎是碰到了她的眼淚,他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