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清和車夫來到河邊的時候,看見河水上灑滿了金色波紋。微風拂過水麵,蕩起一片片漣漪。
河邊紅白的花影,原來是五六棵桃樹和七八棵梨樹的花。
花樹旁邊幾幢茅草屋,卻是荒廢的,地上長滿了及膝蓋的雜草。
他先打了一壺水讓車夫送去給高夫人,自個進入最大的一棟茅草屋內看了看。
屋中生活用具全部亂糟糟地躺在地上,地麵也長滿了雜草,頭頂的茅屋頂被風雨摧殘後露出一個個大洞,光線直接從屋頂漏進來。
他連忙轉身出門到馬車內拿出鍋碗瓢盆,找來一些柴火將米煮上,又把鋪蓋搬進了屋中墊好。
高夫人到來的時候,他趕忙拉著她的手:“娘,你進去在鋪蓋上休息,我給你熬一些參湯。”
高夫人目光卻流連在桃花梨花之間,笑道:“我在外麵看看夕陽吧。”
言罷綠屏拉著她走到河邊望著遠處大片的荒草。
晚秋涼風拂麵,幾隻野鳥相伴飛入了荒廢的茅草屋中。
高子清將米煮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抬頭見黑沉之色壓下來,母親還站在河邊,他趕忙走過去。
“娘,天都黑了,快進屋裡去,彆冷病了。”
高夫人幽幽歎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兒子半隱在墨色中的眉眼,笑道:“子清,娘很喜歡這個地方,不如把你爹的骨灰埋在這裡吧。”
高子清聞言愣了一下:“娘,你沒開玩笑吧?你不是說要將爹的骨灰送回故土嗎?”
“我說真的。我喜歡這裡,你爹自然也會喜歡這裡,以後我走了,你便把我也葬在這裡。隻要有你爹的地方,在哪裡我都高興。”
高子清想了想,笑道:“既然爹娘都要葬在這裡,那以後我也來這裡。”
言罷,他轉頭看向綠屏,笑道:“聽到了嗎?綠屏,以後我的骨灰還得你帶過來。”
綠屏聽著聽著便流淚了。
隻是墨色隱著少女的臉頰,她臉頰上的淚讓人看不清。
然而她一開口,濃重的鼻音還是出賣了她。
“少爺,我記住了。”
她擦了擦眼淚,扶著高夫人往裡走。
高夫人嗔怪道:“你個死丫頭,哭什麼,少爺和我現在都還好好的,少爺還沒有給咱們高家添香火呢,你這麼著急哭什麼。”
綠屏擦了擦眼淚,嗯了一聲。
高子清站在梨樹下,有白色花瓣落到少年肩頭。
他眉尖思緒全部沒入黑暗中。
今後隻想要多陪陪沈姐姐。
至於死亡,人人都會迎來那一天,他隻不過會早一些去等她而已,沒什麼好傷心的。
翌日一大早,高子清果真和母親幾人在茅屋旁邊選擇了一個好些的位置,挖了一個坑,將高老爺暫時葬在了那裡。
出發前,高子清見高夫人還淚流不止,笑著安慰:“娘,大概兩日就能到尚城了,到時候我再請人帶兩個工匠打造一塊石碑來。這裡距離尚城不遠,你想爹了的話,我就陪你來看看。”
高夫人擦了擦眼淚,勉強點點頭。
幾人當天傍晚之時到達了陽城西城門。
彼時高子清才知道陽城已經被楚家拿下。
他心中大喜,想著既然他們在陽城,那沈嘉凝定然也在。
經過一番搜查,確認他們身份無誤,楚家軍讓他們進了城。
高子清趕忙去軍營求見楚鶴川。
然而到了軍營才知道,沈嘉凝被上官滔抓走了,而且還放出了消息,公主現在正待在曾經屬於她的昭陽宮中。
大家都知道這是軟禁,楚鶴川也知道上官家的用意,知道沈嘉凝暫時沒有危險,隻是最近在籌備著往北攻下鳴城的事,一時想不到法子救人。
高子清飛快去見白夜。
白夜因為玄武死去的事情,備受打擊,近來一直頹喪萬分。
沈嘉凝被擄走的消息傳到他耳中,他當即發瘋了往北去救人。
結果自然是沒成功,反而搭進去半條命,若非楚鶴川帶了一隊人前去營救,玄武恐怕得為他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