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塊錢夠活著了,攥著錢往回走,到天橋找一小澡堂子洗澡!小澡堂子,不老乾淨,因為這些人每天都是煤啊。”
齊雲成在話筒後,拍了拍自己的身上,“這些煤灰都下到池子裡。”
欒芸萍搭一句話語,“那池子得多黑呀。”
“據說過去踩著都能紮腳,夥計們拿著冷布,一趟一趟往外兜煤。”
“實在太多了。”
“正搓著,喊夥計,馬路對過二葷鋪飯館來一毛錢的酒。”
“一毛錢的?”欒芸萍好奇一聲。
齊雲成點點頭,伸出一根手指解釋,“一毛錢夠喝了,能給個四兩半斤的,當時的消費水平跟現在不一樣。然後要一個軟溜肉片,要寬汁。
再來一碗白皮兒,要八兩。
過去的稱跟現在不一樣。”
“十六兩一斤。”這一點欒芸萍是知道的,回頭看一眼觀眾說明一下。
“對!這一碗麵有半斤!洗完了出來池子,沏上一壺高碎,飯菜也來了。喝著酒,就著肉裡麵的黃瓜片、木耳之類的。
喝完了酒端著碟子來。”
齊雲成左手托著東西模樣,“為什麼要寬汁?為的是拌麵吃,倒到裡麵一和弄一吃,吃飽了這一喝茶,往鋪上一躺,睡到兩點來鐘,出來逛天橋。”
“開始溜達溜達了。”
“這看看給二分,那看看給五分,逛一大圈天也就黑了,身上帶著貼餅子,拿出來找一豆汁兒攤。
來兩碗豆汁,鹹菜不要錢。”
欒芸萍道“隨便加。”
“餅剝開了往裡麵一泡,唏哩呼嚕一吃。”齊雲成摸了摸自己肚子,“這一頓飯算是飽了,再給家裡買一棵白菜,買二斤麵,一斤棒子麵一斤白麵。
棒子麵蒸窩頭,白麵煮疙瘩湯。”
“瞧瞧這吃的。”
“都準備齊了,來了這個園子。”
齊雲成看向前麵,簡單指了一下方向,同時這個氣口,欒芸萍又說一句詞,“過去有個園子叫小小。”
“對!30年代後期,天橋有3個京戲園子,天樂、小小、另一個是吉祥。其中天樂就是天橋樂茶園,而天橋樂茶園,正是咱們三百多位觀眾坐的這個地方。
所以比較年輕的各位也算是來著了,這就是當時正繁華的一個園子!!”
話語一出。
下麵坐的這些位觀眾,一個個都覺得有點夢回當初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此時此刻當師父的,坐在家裡望著徒弟有點感慨,當初他說這一段的時候,沒有這麼詳細,顯然孩子當初跟著老先生混,是混到了不少的故事。
於遷在家來更不用說,帶著眼鏡兒跟自己媳婦兒坐在一起看,看的時候白慧敏都忍不住開口,“孩兒說的時候情緒有點激動啊。”
“是啊!”於遷僅僅回答了兩個字便閉上嘴了,認認真真看這個直播。
齊雲成現在可不有點激動,精神頭隻在訴說這些事情上,手還伸出來點了點桌子,“當初小小那個地兒唱京劇,天橋馬連良、梁一鳴在這個園子唱。
那時候兩毛錢的票,走進來要聽一出戲。
聽完了一回家,把東西往地上一擱,家裡人那炒著白菜做著熱湯麵,自己該睡覺睡覺。
早晨起來由打家裡出來,又奔三澗口。”
這一個相聲,欒芸萍捧話都比平時捧的少,主要看搭檔了,並隻時不時遞一句,“還是那個地方。”
“在去之前,來半斤大餅,來一碗油炸。”齊雲成雙手捧著東西,“過去燉的油渣啊,嫌它油不大,舀它邊上的湯。
嘡嘡嘡一吃,吃飽喝足了,又跑那邊等著活。
卸車也好,乾活也好,每天周而複始。有大批這種閒散人員,保證了天橋這麼火爆的一麵。”
“對,這是主要原因。”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當初藝人們個個身懷絕技,從剛才咱們的介紹就能知道,不是一般人能來的。
平地摳餅對麵拿賊!我在那演或者說,聽完好你才給我錢,不好扭頭就走。
現在買完票走你不聽活該,德芸社的服務宗旨是概不退票,就算退票,手續費百分之百!”
“那還退什麼啊。”
哈哈哈!
說起這個東西來,下麵笑聲洋溢。
聽著笑聲,齊雲成自己心情也放開,“這隻是天橋的演出,並且是在很早時候的繁榮。等到後來解放,相聲藝人們受到了打擊,一位位要求說新相聲。
您說這幫人打小學的就是這個,四五十歲讓他學新的?這不折騰人嗎?有的老前輩沒辦法跟台上說點所謂擦邊球的相聲,也就是葷口相聲。
葷口相聲就不是咱們說點你懂我也懂的程度,就是一說,咱們直播都得封的程度,然後第二天德芸就上熱搜了。”
一說又一樂,觀眾們其實也懂。
“可老前輩說的時候提心吊膽,有關部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門口得安排一個眼線。”
“乾嘛用?”欒芸萍問一聲。
“拿眼一打,發現人來了,馬上回頭。說一聲翅子入了,疃(tuan)堅剛!”
“這話什麼意思?”觀眾肯定不理解,捧哏的幫忙問一下。
齊雲成立刻回答,“就是有關部門的來了,換點彆的。可是有的老先生不會彆的,一聽來了,到半截怎麼辦啊?”
“怎麼辦?”
“把聲音壓下來,小聲的說,結果受到了批評!說他聲音小,不好好說。”
“怎麼都是罪過。”
“之後一段時間不光相聲,所有的藝術全部受到了衝擊,包括那些名家。就說馬智明馬先生,跟著他的父親相聲泰鬥馬三笠先生,下去到了天津南郊。”
到這一塊兒,齊雲成是真的知道了,因為接觸過馬先生,更和馬先生在後台的時候聊過這些東西。
要不說年輕演員要跟老先生接觸,因為不光能學業務能耐,知道的事情也能變多。
“生活條件很艱苦啊,剛去那一會兒,人家拿犯人的眼光看著你。
一但開會,不管什麼原因先把你劈頭蓋臉罵一頓。
罵完了才開會。
光是罵還好,主要吃不飽哇。”
“那可不是。”
“多虧馬先生聰明。”齊雲成悄悄給出一個大拇指,“偷老鄉家的蘿卜,偵查好了,有一蘿卜窖。一開門自個就進去了,往懷裡裝天津特產的青蘿卜。
一個倆仨,正裝著進來一人,嚇壞了。”
“怎麼了?”
“這要是逮著要了親命,趕緊低頭。而這主進來收蘿卜,摸著摸著一把摸在馬先生腦袋上了,一摸不像,哪有長這麼多毛的蘿卜啊?
緊接嗷嗷一嗓子,馬先生騰的就出去了。
等到半天沒動靜,左一瞧右一瞧,沒人盯著這才踏實,自己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吃,吃的時候還要防著人來,吃都吃不安生。”
“是啊!”欒芸萍扶著桌子搭一聲。
“到後來才勉強好一點,下放的勁頭過去,所有人也不管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