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光鈿影[民國]!
喻太太聽司機說靜姝去醫院了,靜姝一回房,便派王媽去問靜姝“聽說六小姐今天往醫院去看三奶奶了,可知道三奶奶孩子沒的原因?”
被王媽這麼一問,靜姝馬上想起了柳眉彎說的那些話,也不知是真是假,自然不會就這麼告訴王媽,隻道“去了,我……我見三哥難過著,就沒問……”
王媽道“其實我早上也上醫院去了,醫生說……是因為墮胎的藥……”
靜姝心裡一咯噔,小聲問“你的意思是三嫂她,是因為吃下了墮胎的藥才……”
“可不是嗎?”王媽道,“也不知道是誰乾的,每天給三奶奶喝的那藥都經過好幾道檢查的。奇怪的,老太太害三奶奶的流言到底是誰先說出口的?你祖母再不喜歡三奶奶,一推日子也知道,三奶奶那些天都呆在家裡,孩子肯定是三爺的,所以你祖母怎麼可能那麼糊塗呢?”
靜姝道“流言的事,母親問過瑞玉了嗎?”
王媽道“問過了,瑞玉卻說她也是聽彆人說的,再問她彆人是誰,她卻說她自己都想不起來是誰了,六小姐說蹊蹺不蹊蹺……”
“是有些奇怪,”靜姝問,“那母親怎麼處置那瑞玉的?”
“太太估摸著,二房下藥不太可能,可能隻是散播了那些流言,目的就是為了從中挑唆,想叫三爺聽見了猜忌和怨恨老太太的,可是太太沒有證據,僅僅訓斥了她,叫她彆再亂嚼舌根,罰了些月祿。”王媽越說越起勁了,“太太這樣做,一是怕把她怎麼著了再叫三爺曉得了,三爺會多想。二是知道那二姨太死心眼,拿咱們證據不夠反咬一口,跟太太杠到底,卻是個很麻煩的事。”完了才拋出喻太太叫她問的問題“對了,六小姐今天去醫院,三爺還是一直守在床邊嗎?他有主動和你說起過孩子流掉的事嗎?哪怕一兩句?”
靜姝確定沒有,如實說了。王媽沒過多久就走了。墮胎藥?不會是三嫂自己下的吧?靜姝心下暗暗驚駭,卻始終不相信,又想給她喝的藥縱然經過了好幾道檢查,卻也經了很多人手……若是旁人害了她,誰又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卻說上回顧言之找靜姝的茬被沈教員罰掃地一事,沈教員後來知道顧言之那天沒有打掃教室就先走了,找到顧言之訓斥了兩句,顧言之一氣之下,便是一連好幾日不來上課,顧家派人到校一說,沈教員罰她掃地一事也就不了了之。顧言之再來校時暫沒有找靜姝的茬兒了,隻是見著靜姝時總要給以白眼,靜姝也沒往心裡去。
沒過兩天,數學教員又準備了場考試,顧言之還是倒數第一,功夫不負有心人,靜姝卻不再是倒數了,不過也隻是中遊,靜姝十分開心,放學的時候路過操場瞥見那架空蕩的秋千,方想起何秀苑好像好些日子都沒有來找她了,靜姝坐在車裡想著,經過何秀苑住地附近,立時便動了去找她問一些話的心思,便隨口找了個買書的理由叫司機停了車,誰知這次找去公寓裡卻沒有見到何秀苑,出來的人是馮香玉,馮香玉卻說“何秀苑幾天前搬走了。”
靜姝好生詫異,忙追問香玉“搬去哪裡了?她贖身了嗎?哪裡來那麼多錢贖身?”
香玉道“她沒有錢,有個人幫她拿回了身契,給她贖了身。”告訴了她地址。
“那個人是誰?”
“我不認識,也沒有見過。”香玉搖頭。
靜姝道了謝,離開時想,後天便是周末了,我白天裡可以過去找一找。
一天多的光陰很快就過去了。周末,靜姝按照馮香玉說的地址找到了何秀苑新搬的家,是一幢老舊的二層式小樓,周圍有一片花圃,一樓門前還有幾層石階,石階上生著青蒼的苔痕,不知為何,靜姝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走到門前敲了兩下,屋子裡很快傳來腳步聲,開門的人果然是何秀苑,見到靜姝,何秀苑詫異極了,不曾料想靜姝會來,又驚又喜,急忙上前拉住靜姝“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的?快進屋來坐。”
靜姝便跟著她走進屋子。屋子裡的陳設簡單卻齊全,靜姝看的出來,家具之類的都是新添置的。何秀苑忙前忙後地給她沏茶端水果的。
靜姝雙手握著水杯,儘管滿腹疑惑,還是先忍住了,隻先對她道“我聽你那位好友香玉說的,她說你搬到這裡來了。你……真的不想念書嗎?你不若去念書吧,學費的事情不用擔心。”
何秀苑搖頭,“你不用勸我的,我天生不喜歡念書,現在這樣多自由。”
“我還聽說,你拿回了身契……那你贖身的錢是哪裡來的?又怎麼有錢搬到這裡來住?我見這些家具都是新添的,也得一筆錢花……”
何秀苑沉默了會,笑道“靜姝,你不用替我著想,錢啊贖身啊我自己總有辦法的。”
是你自己的辦法嗎?靜姝凝視了她一會,低頭又問“你家裡沒有來信跟你要錢嗎?”
何秀苑感覺她這個問題十分突兀。她的確收到過幾封何家的來信,信中都是跟她要錢的。“沒有,我沒有家人了,我是個孤兒。”何秀苑果決地說。是的,她想,那又不是她的親父親兄弟的,她憑什麼要給他們還債?即便是親父親兄弟,她也不會替他們還債,她有點憎惡親情,尤其排斥父母與兒女之間的親情。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之前不是說有個男人很傻嗎?是他給你錢的吧……”靜姝憂心忡忡道,“你想做什麼?接線員?售貨女郎?裁縫?我都可以儘力幫你去找。”
儘力幫我去找?何秀苑心潮湧動,“靜姝,你喜歡我嗎?”
“喜歡。”靜姝根本沒有多想。
何秀苑忽而落寞,隻在心底道你心裡都有他了,又怎麼能理解我說的喜歡是哪個喜歡?“我要是什麼都不想做呢。”
“你這樣生活不下去的。”靜姝迅速站起身。
“誰說的?”何秀苑道。
靜姝又道“除非,你自甘放棄一件自己非常珍貴的東西。”
“何小姐……”腳步聲從二樓上一路下來,靜姝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剪著厚厚劉海、梳了兩條大麻花辮的小丫鬟扶著欄杆往樓下來“何小姐,有客人嗎?”
年紀看起來很小,臉蛋紅撲撲的,待走近時,靜姝驚駭得說不出話。
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