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光鈿影[民國]!
兩聲槍響驚動了所有人,賓客都慌亂了,可宴會廳裡,一個個臉色發白,都不跳舞了,抱著腦袋蹲在地上。邵玉凝緊緊攥著倪少勳的手臂,渾身瑟瑟發抖。
倪少勳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說“七小姐,彆怕,隻是響了兩槍而已,隔了這麼久沒有再響,不會有什麼大事的,你先鬆開手,在這裡呆著,我出去看看。”
玉凝不但沒有聽從勸阻,臉上毫無血色,反而加大了攥住他手臂的力道“不行,你不要走。我怕……我哥哥們都不在身邊,我怕……”
——
邵豫棠剛剛出來,迎麵和二哥房裡的奶媽碰個正著,奶媽懷裡正抱著他二哥的孩子,神色惶急,也不知怎麼回事,見了他招呼都不打,像隻無頭蒼蠅一樣,二哥的孩子正哭得稀裡嘩啦的。
“站住!”邵豫棠馬上叫住她,“怎麼回事?孩子怎麼哭成這樣?”
奶媽腳下一個釀蹌,站定後,才像剛剛找回丟掉的魂兒一樣,講話的聲音卻顫抖著,結結巴巴地說“來……來了個……瘋女人……剛剛拉著小小姐……不……不放手……,幸虧……盧副官……來了……不知道,小小姐嚇……嚇著了沒……”
邵豫棠聽孩子哭得揪心,而奶媽講話結結巴巴的說不清,馬上上前要把孩子接到懷裡來,孩子卻是不肯,兩隻小手死死抓著奶媽,邵豫棠扒著孩子看了看,孩子沒有受傷,隻是哭得撕心裂肺。
正巧,盧舢出現。
邵豫棠於是吩咐奶媽“把孩子給二嫂,請個醫生來看看。”便朝盧舢走去,問“槍是你開的?”
盧舢點頭“迫不得已,但我隻開了一槍。”
邵豫棠看著他。
盧舢道“剛剛有個瘋瘋癲癲的女人突然跑到邵公館外麵大喊大叫地鬨事,門衛沒能攔住,叫她闖了進來,當時小小姐正被奶媽抱著,站在假山後麵的水池邊看魚,那女人撲過來,一把將孩子奪了過去。我聽見奶媽的呼救趕了過去,那女人情緒激動,掏了一把槍出來威脅著亂指,怎麼勸說也不聽,後來竟……開槍了……我怕孩子受傷,情急之下……”
邵豫棠道“你開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孩子?”
盧舢低下頭道“可是,她已經先開槍了,我怕拖延下去小小姐會受更多驚嚇……”
邵豫棠沉著臉道“那為什麼不能在她開槍之前就救下孩子,你就這麼點能耐?”
盧舢沉默著,一臉歉意。
“她什麼來曆?”
盧舢道“我避開了她的要害,打在她肩膀上,她還沒死,被控製的時候問她話,她一句也不說。”
“除了她,還有沒有其他人受傷?”
“沒有。”盧舢問“她人該如何處置,是留她一命還是直接……”
“什麼時候人命就這麼賤了?我從前是這麼教你們的嗎?”邵豫棠沉靜地打量著他說。
“當然不是,隻是這個女人,我曾經見過,她好像是端山……”盧舢有些惶恐,“是我考慮欠妥,我先派人送她上醫院。”
邵豫棠道“帶路,我先去看一眼。”
盧舢便在一邊帶路。
盧舢什麼為人,邵豫棠一清二楚,他並不是懷疑他的忠誠,畢竟盧舢跟了他這麼長時間。當初演苦肉計為了端掉高家的時候,自己在獄中分|身乏術,曾讓盧舢秘密跟倪少勳聯絡,就是這麼短暫的幾回接觸,盧舢的行事風格竟然有些向倪少勳傾斜。他想,從今日起,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審度倪少勳了。
瘋女人肩部雖中了一槍,此時仍在做著頑命的掙紮,她拒絕被人控製,血順著傷口汩汩湧出來,半個肩頭很快被染成紅色,她似乎覺不到疼,當兩個士兵過來抬她的時候,她再一次歇斯底裡地反抗,用身體當武器,像一頭發瘋的牛,朝著試圖控製她的士兵身上撞去,士兵躲開了,她的身體控製不住地撞在假山上,巨大的力道反彈回來,她捂住小腹倒在了地上。
士兵們這時又準備上前控製她,見邵豫棠過來,退在了一旁。
剛才的一幕他都看見了。邵豫棠走到她身邊,垂眸看了一眼。他感覺以前見過她,但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不過憶起盧舢沒說完的話,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不過還是得由她自己親口證實一下他才放心。轉頭吩咐盧舢“馬上派人送她去醫院。”盧舢便離去安排司機。
她聽見了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睛,憤憤地瞪著邵豫棠,忽然撐坐起來罵道“背信棄義的小人。”
邵豫棠本已轉過身,聽見她這句話又轉身望著她。
感覺她恨透了自己,那一雙眼神仿佛兩柄刀子,要剜了他的眼睛。
邵豫棠扯了扯嘴角“我怎麼背信棄義了,不妨說來聽聽。”
她倔強地咬破了唇,血水流下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你親手把平時與你稱兄道弟的人送入監獄,害他現在在獄中受儘折磨,你的良心就不會不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