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四咳了咳,肅了臉色,又問道“你確定和那人不熟識,是吧?”
“是。”微微佝僂著腰的櫃台女郎時不時抬起眼,目光在他臉上掃兩圈,又在他身後的靜姝身上掃一圈,語氣坦然地答“她隻是來過兩次,今天被抓的時候正是她來的第二次,恰好這兩次都是我接待的,但我確實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對她的態度就像對其他客人一樣。”
“那她隻來過兩次,你怎麼就清楚地記得今天她在這裡被抓的時候是她來的第二次呢?”
櫃台女郎盯著他看了一會,猶豫著,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最後為了洗清自己不是奸細同夥的嫌疑,隻好如實答道“我可能對人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隻要是我接待過的客人我都能,記住。”
邵四笑道“這倒是挺厲害的,不妨舉個例子。”
那櫃台女郎想了一會,嘴角似有絲笑意“那我就說了,可能會得罪您,但可是您讓我說的。您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您曾經來過我們店裡,給您太太買義乳,最後把我們新到的舶來品所有款式全都買了。”她說完,看了邵四身後的靜姝一眼,心裡卻在想原來當年的那位疼愛太太的英俊男士竟是個年輕有為的軍官,太太原來長得也是這樣嬌美動人,真是般配。
話音剛落,角落裡傳來一陣哄笑。
邵四一下子黑了臉,目光掃過去,角落裡那幾個士兵馬上抿去嘴角的弧度。
盧舢趕緊也收斂住笑容。靜姝本來心裡還緊緊繃著一根弦,聽這女郎的一席話,馬上想到了當時的情景,險些笑出來,心裡的弦也鬆了。
邵四臉色通紅,尷尬地轉過臉,扯著靜姝闊步向外走去。臨出門前,吩咐盧舢“沒嫌疑,都撤了吧。”
靜姝最後是跟著他上了他的專車,心裡的大石才終於落下來,可是再看看他漲紅一片的尷尬臉色,怎麼也忍不住笑意了。
“你還笑?”邵四伸手往她胸上狠狠揉了一把道,“我要你從明天開始每天穿件不一樣的給我看看!”
靜姝正要說話,盧舢拉開門上來了,看見他,臉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不許笑!”邵四命令道“開車!”
雖然可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但事後靜姝想想,還是心驚膽寒,她怕夢真的會應驗,畢竟有幾個夢都已經應驗了。那半支金釵已經好久都沒有拿出來再看過了。她想起祖母臨終前跟她說過的話,祖母希望她幫忙找到另一半金釵,然後合起來。說來也真是奇怪,這支金釵不知道是有什麼魔力,靜姝總感覺那些做過的夢都與它有關。
她把金釵拿在手上看著,一時出了神。邵四進屋來,一眼看見她手裡拿的東西,起初以為是他發現了自己的東西,轉念一想,不對,他母親留給他的半支金釵一直被他鎖在書房的保險櫃裡,她哪裡來的鑰匙。大腦飛速轉動,他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倪少勳帶來的邢先生說過的話。
邢先生提到過金釵,他說千萬不能讓兩半合起來,不然的話,他們無法白頭到老。
“你手上這支釵很彆致。”邵四走到她身邊,仔細觀察著,發現確實和自己那半支做工、色澤、樣式看上去都差不多,而分開的地方若合到一起又是如此地吻合。
“是祖母留給我的。你知道嗎?我昨晚做了個夢。”她便從昨天做的夢開始講起,講到以前做的夢應驗的事情,又告訴了他祖母臨終前說過的話,講過的那個故事。
邵四聽罷心想真巧,他也做過和她差不多的夢,但都是春夢。關於自己中槍死了這件事情卻沒夢著。至於她說的那個故事,他稍微動動腦子,一想就知道其中的關聯之處。
金釵是清代宮廷打造的,一開始就做成的是可以拆合的兩半,是喻家老太太的父親送給了老太太的母親,後來到了喻老太太手中,喻老太太幼年,跟著伺候的老媽子一起從北平流落到了蘇南,半支金釵在老媽子手中保管,半支在喻老太太手裡。喻老太太年輕時與一書香門第的男子相戀,由於長輩不同意,兩人私奔到上海,後來男方生了病,女方就拿著半支金釵去當了,卻不知道被男方悄悄贖了回去。
男方不願意耽擱女方青春更不願意拖累女方,獨自一人回了蘇南的家裡治病,後來還是無藥可醫,重病死去。由於家中隻有兄妹兩人,死後的遺物便都由其妹妹保管。妹妹嫁人生子後就把金釵留給了女兒,女兒又留給了兒子。
邵四仔細一想,不由在心中感慨看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的母親生了三個孩子,一個女兒一對孿生兒子,而她卻偏偏把金釵給了自己卻沒有給豫光,也沒有給唯一的女兒玉芳。
“你說,我該上哪裡去找祖母想要的另外半支金釵,最後合成一支完成她的遺願呢?”
邵四回過神,伸手取下她手裡的釵子,小心翼翼放回鈿盒中,道“這,還真的不好找,你想想,這四海之內,如此廣闊,我想你大概是永遠都找不到了,你祖母這個遺願,你是替她完成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