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月黑風高。
密林破廟。
窮困潦倒的土地爺倚在自己泥像下,又喝醉了,喝那凡間酒水醉的。
他昂著脖子與自己泥相對視,“魏峨啊魏峨,凡人時你就被官場排擠,老了被鄉親們抬舉,成為神祇後,咋個還這般無用呢。”
人生有兩個悲劇,一是萬念聚灰,一是躊躇壯誌。
魏峨最大的幸運,莫過於找到自己人生使命。
魏峨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對使命無能為力。
這位沒了香火的土地,晃晃悠悠站起身,來到泥像後方,蹲下身注視後方牆角。
那裡,刻著三排字。
[愧於國家未有豐功偉績。]
[愧於父母不曾儘孝分憂。]
[愧於自己無從酣暢淋漓。]
這些字是魏峨老死時留下的遺言,他成為神祇的第一天,便將之又刻在泥像下,以此警惕自己。
“那時自己還挺積極向上的,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魏峨有些不敢麵對以前的自己,所以他撿起一顆石子,想要將這三排字給擦掉。
就在石頭靠近第一個字時,
“咚咚咚。”
三聲輕柔的敲門聲在廟門響起。
魏峨突然扭頭,看向廟外。
所有山水神祇都有個天賦,便是自己疆域內的一切皆可探查,不受神識限製,如之前壓陸河河神,隔著很遠就能感應撈屍那般。
此時這位土地爺的感應中,敲門之人頭戴翹腳烏紗帽,身穿朱紅官袍。
“這是附近縣城的城隍大人?他怎麼來了?還這般禮貌...”
是的,禮貌。
自己的頂頭上司敲門時,是半弓著腰,神色肉眼可見的緊張。
最讓魏峨覺得驚訝的是,在城隍爺身後,還跟著一扒拉鬼魅、精怪,這些人表情也與城隍差不多模樣。
“咋了這是?”
魏峨將想象力發揮到極致,也想不通個所以然來。
他卻不敢耽擱,化作一縷青煙,再出現時已經來到廟門前。
隻是,都還不等他向自己頂頭上司行禮,城隍爺就帶著一群鬼怪躬下身軀:“我等奉大老爺之命,向魏爺報道。”
“城隍大人折煞我了,我可當不起魏爺啊。”
魏峨哪敢去受這禮,錯身讓開,就要去扶城隍爺。
結果,城隍爺比他還緊張,再次大喊:“求魏爺莫要嫌棄!將我等收入麾下!”
魏峨也不敢去扶了,看著身前拜倒一片的眾人,腦殼都成了漿糊。
“不是!這咋個回事啊?”
......
......
七日後。
離觀道觀極遠處的山丘上,一隻火紅狐狸在樹冠上躥下跳,嘴巴就沒閒過。
“老爺,您說的那魏土地到底何許人也啊?”
“老爺,我向你保證,我大餅畫得賊好,城隍那些人肯定會言聽計從的,不用擔心。”
“老爺...”
“閉嘴。”
姚望將鬥笠背在背上,回頭看眼這家夥。
之前在道觀,他與對方出了小屋後,胡為就恢複紅袍君上模樣,向眾人介紹姚望,將之稱為大老爺。
姚望也沒去解釋稱謂,後邊就是狐妖的表演時間,一套套奧妙無比的說辭夾雜著大餅拋了出去。
將自己去報仇說成與大老爺論道,要去天上天閉關些許時日。
賓客自然是信的,畢竟君上的大老爺實力是有目共睹。